温简有些意外, 又觉得不意外,他当时的身手, 持枪的姿势,看着确实是练过的。
“后来为什么退伍了啊?”温简问。
江承:“执行任务时受了伤,伤得比较重, 愈后情况也不太好, 身体状况不太适合继续留在部队,当时也错过了军校考试, 人生比较迷茫,权衡很久后和领导商量,决定先退伍重新参加高考。”
答得有些笼统,江承并没有往细的说, 只是抬头看向她:“温简, 当年你爸爸有和你们说过他做什么吗?”
温简微微摇头:“他从来不说。”
江承:“但你依然无条件信任他, 理解他是吗?”
十六岁那年的温简是毫不迟疑地点头, 现在的她只是睁着那双圆大的眼睛防备看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眼神里也没有透出太多别的东西来。
江承手中握着的纸杯一点点瘪了下去, 面上却慢慢浮现笑意。
他轻搁下手中的纸杯,而后慢慢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她, 也不说话。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紧张, 心跳也有些快, 脸微微仰起,看着他。
还是当年的眼神,柔弱安静,乖巧无辜,四岁时的样子,十六岁时的样子都在这双眼睛里找得到,一眼下去还是当年的单纯简单,只是不知不觉间,这份单纯变成了她的武器,单纯的表象下,有了更玲珑的心思。
江承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问她:“温简,知道当年我是怎么发现你躲在我衣柜里吗?”
突然岔开的话题让温简也不自觉地跟着一松,困惑问他:“怎么发现的啊?”
“我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正从衣柜里伸出来,拽着我的衣服,吃力地想把它拽进去。”黑眸转向她,江承问她,“那时怎么就那么笨啊?”
温简:“……”
他的手抬起,落在她头发上,随意撩起了一缕头发,问她:“被剪掉的那撮头发后来多久才长起来的?”
“……”温简想起被他抠掉的那一圈头发,鼓着双眼睛,问出了困扰多年的疑问,“你当时是不是故意的啊?”
江承不答反问她:“你当时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脑袋交到我手上的?”
温简微微偏开头,将那缕头发从他指间里滑了出来,边道:“我那时是年幼不懂事。”
“却傻乎乎地相信一个只会给你摆脸色的小哥哥……”江承任由那缕发尾慢慢从指间滑出,半敛的眼眸看向她,“是吗?温简。”
后面几个字轻得近乎呢喃,眼波里流转的光芒让温简呼吸不由得一窒,仰头看他,看着他手掌微微前移,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在额角,拨开散落在那里的发丝。
“温简。”他的眼眸缓缓对上她的,“你怎么信任你爸爸,我就怎么信任你。你爸爸不会做的事,我也不会做,更不会逼你去做。我唯一希望的是,你能保护好自己。以及,”
他声音微顿,视线从她眼眸移向她嘴唇,再缓缓移向她眼眸。
“什么时候,你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全然地信任我,依赖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抱住了她,一只手环在她腰上,一只手轻扣着她后脑勺,一种抱婴儿式的很亲昵的护卫的姿势,然后在她耳边缓缓道:“温简,那年在我觉得人生最失意迷茫的时候,你曾安慰我说,有些东西可能就是命运安排好的,它现在只是让你暂时失去一些东西,以后一定会用更珍贵的东西补偿你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相信,我走不出的高考怪圈或许只是为了再次遇见你,你就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补偿。我计划过陪你一起走完高考,一起报考同个大学,一起上晚自习,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去报到,一起回家,一起慢慢长大。可是最终,你缺席了。
这十年,我常在想,如果失去你也是命运安排的,它还能拿什么更珍贵的东西来补偿我?”
低哑的嗓音慢慢消失在他侧压而来的唇里,微软的,带着早春的凉意。
她微怔的眼眸看向他,他也正在看她,侧低下来的半张俊脸隐在了阴影下,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而凌厉,压在她唇上的唇微微张开,压下,碾吮,又慢慢停了下来,她的掌心被塞入一个微硬的东西。
“发卡镶嵌的珠子是经过改造的追踪器,你可以选择留下,或者扔掉。”他在她唇边低声道,“温简,高考那天早上,我坐在考场里,看着表上的指针一圈圈走过,而你始终没有出现,那种感觉太煎熬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慢慢放开了她,看进她微湿的眼眸里,手掌抬起,在她头上揉了揉:“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