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荷的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从会吃饭起,就吃着药,十多年都不见好,本以为真要如那老和尚说的那般,活不过十四岁,可两月前刚过了十四岁的生辰,如今人却好好站在她面前。
“药还在吃着,不过大夫说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停了药。”苏靖荷答着。
老祖宗点点头:“那就好,也是你的福气。可带了丫头婆子来?”
说罢,往后头瞧了瞧,六年过去,老祖宗到很有眼力认出了沉香,这丫头是府里的家生奴才,□□得还不错,但沉香身边跟着个眼生的丫头,形容尚小,一双眼珠却溜溜直转,看着就不是老实的,遂道:“让你秦姨娘给你支使些丫头婆子,好歹是嫡小姐,总得有些上得台面的丫头伺候。”
“嗯,奶娘年纪大了,赶不得路,我便留她在菏泽老家,想着回府还有周嬷嬷。”
周嬷嬷是苏曼荷的奶娘,老祖宗也信得过,便道:“你母亲妹妹走后,周嬷嬷还一直待在你母亲院子里。对了,这趟回来你也别换地儿,就住原先的屋子里,你秦姨娘都找人收拾妥当了,日后要吃什么用什么,哪个丫头婆子不听使唤,都找你秦姨娘说。”
“嗯。”苏靖荷点头应下。
“罢了,看着你又要伤怀,你一路折腾也累了,先回屋安顿好,晚上过来这里一起吃饭,见见你其他姐妹。待会儿也别忘了去拜访你几位姨娘和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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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大理石屏风,后头是正房大院,苏靖荷侧头,院子西面有一口大缸,小时候与丫头玩捉迷藏,她曾躲在里头不出来,直到夜间府里上下到处找人,大伙儿急得团团转,她却在缸子里头呼呼睡着了。
“三姑娘可算回来了。”
苏靖荷抬头,看着因激动而有些颤颤巍巍走来的周嬷嬷,是小曼的乳母。
“屋子都收拾妥当了,三姑娘去瞧瞧可喜欢。”沿着长廊,周嬷嬷絮絮叨叨说着:“大太太和四姑娘不在了,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如今三姑娘来了,老奴心里也高兴,瞧着三姑娘,就跟见着了四姑娘一样。”
听罢,苏靖荷鼻头一酸,道:“那就把我当做四姑娘吧,我也是吃了嬷嬷的奶长大。”
当年哪曾想到何氏肚子里怀了俩,府里只请了一个奶妈子,再请人总要耽误些时间,周嬷嬷那阵子一个人奶着两位姑娘,说来,三姑娘也算吃了她十来天的奶水。
何氏的屋子在前头,后边东西两厢分别给了两位姑娘。跟着周嬷嬷回了自己的屋子,房子分三间,外边是客堂,卧房在最里面。穿过粉色纱幔,入目的紫檀木花架上一盆兰花开得正旺,卧室里一张整洁的嵌玉木床。一张桃木做的桌子上摆着一套青花瓷茶杯,桌上笔墨纸砚都有,墙面上还挂着《烟雨图》,何氏最喜欢字画,除了自个儿屋子有,给俩个女儿房间也都布置上了。
屋子很得苏靖荷喜欢,遂说道:“看来,这秦姨娘倒是能干。”
秦姨娘入门时,小姐已经去了菏泽,周嬷嬷提醒着:“秦姨娘是老祖宗的娘家远亲,很得老祖宗喜欢,大太太一走,老祖宗便把府里中馈给了秦姨娘手里。”
苏靖荷淡淡一笑,孙姨娘盼了一辈子掌中馈,如今母亲不在,她也没有盼来,真是可笑。
见沉香和青黛手脚利落地将行李在屋子里放置妥当,苏靖荷问着嬷嬷:“母亲生前的饰物可都在?”
周嬷嬷赶紧点头:“都在都在,老爷说了,谁都别打太太和四姑娘东西的注意,这些东西是要留给小姐您的。”
父亲倒是清明,即便母亲没了,还有靖国公在,哪敢这样欺负了她。遂说着:“我记得母亲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嬷嬷等会去帮我取来。”
“嗯,晚上老奴把大太太和四姑娘的首饰理好,都拿来给姑娘。如今时辰尚早,姑娘该要去各个院子里请安了。”
“几位婶娘那自然要去,至于姨娘,”苏靖荷微微挑眉,道:“没有主子给奴才请安的理儿。”
苏靖荷说完,莫说两个丫头吓住,便是周嬷嬷也劝道:“今时不同往日,大太太不在了,府里都是秦姨娘说了算,孙姨娘又仗着生了大爷,不可一世,小姐吃罪不起啊。”
小姐不过十四岁,没了娘,日后指婚人家,还有出嫁嫁妆,哪个不是要看姨娘脸色。
知道周嬷嬷的担忧,苏靖荷笑笑:“母亲不在了,我也是嫡小姐,倒要看看怎么吃罪不起?况且,父亲也不是个拎不清的。”
说罢,苏靖荷吩咐着周嬷嬷:“你派个婆子去靖国公传个话,说我过俩日就去拜访两位舅母。”
低声下气讨好姨娘,倒不如拉拢两位舅母做靠山,她可不会给母亲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