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路林斗耀也成了一个小战场,这几天上奏的官员人数超过百人以上,几乎所有的御史都出手了,加上各殿学士,中书舍人门下舍人,够资格上奏的打手小弟,乃至六部尚书侍郎寺卿都有赤搏上场的,每天在进奏院外摇头晃脑看奏报邸抄的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王直一直以为自己份量挺重,在此之前就招安之事也是引发朝堂的大争论,最终靠天子驾临一锤定音才将事情定下来。
然后王直受封左卫大将军静海军节度使,成为实权藩镇紫袍大员国之重臣,谁料想到了京师才知道,此前王直招安于否只是一个引子,双方战罢了之后又有北伐这个大名目,这一下人头打出狗脑子来,根本就没有人在意王直是不是该招安,或是王直人到哪里了?
只有一个御史上奏,言称可以裁减津海卫军和水师船队,这种迂腐的呆书生的见解当然被“淹”了,也就是说皇帝未批复,政事堂不下札,直接被当成废纸处理了了事。
“大魏真是乱象已成……”王直轻声叹息一声,手中一沉,将鱼竿提了起来。
一条鲤鱼在半空中乱晃着,金色的鱼鳞在正午的光线下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和这一筐鱼一道送那些驿丞。”王直起身竖了个懒腰,毫不在意的吩咐着。
在海上多年的人已经吃惯了海鱼,只会觉得河鱼带有一股泥腥味道,虽然时人以能吃上金明池里的金鲤鱼为荣,王直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卢七身边有个护卫答应着将鱼篓提走,王直原本打算回屋休息,眼神一瞟,却是见到一队人向着自己这边疾步走过来。
“是方少群和金士奇。”邓文俊盯着看了几眼,说道:“方少群是谋士之主,性格狂狷,经常弄的刘大参下不来台,那个金士奇,才是大参谋主中的心腹。”
“大参自己不来,弄两个幕僚来,”卢七大为不满,说道:“架子也太大了。”
邓文俊苦笑一声,说道:“老七你就不要添乱了,咱们去大参府邸拜会过一次,大参立刻接见,这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大魏亿万生民,百万禁军,十余万官员,过万宗室,有名有姓有身份地位的不知凡几,宰相只两人,枢密使和副使三人,大参两人,这七人号为执政,是整个大魏最尊贵,最有权力的七人,咱们一群刚招安的海盗,还能如何?待天子接见过后,咱们赶紧滚蛋,京师这地方,没事不要来才是真的。”
王直缓缓点头,表示赞同。
王直对刘知远的怠慢和轻视也略有不满,不过他也知道刘知远现在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之下,北伐之争如火如荼,只有沿街上的那些普通百姓,不知就里,还以为大魏平安无事,殊不知北伐一行,胜败难料,战乱一起,离乱之人,真不如太平之犬。
王直此行,原本是想办妥自己退职之事,将京师的一些麻烦逐一解决,比如粮饷交代,对接的官员,一大批海盗想要出身,需要两府给出官员委状,这些事全办妥了,才算是招安第二步麻烦的解决。
现在看来,想把这些事办妥怕是要耽搁一段时间了,刘知远陷入于左相韩钟的缠斗之中,而韩钟掌握的官僚体系定然会给王直找若干的麻烦。
他们当然不会害怕逼反王直,如果王直一怒之下真的离京再反,虽然北方海域会面临种种攻击陷入混乱,但对韩钟一系的官员来说反而是好事,可以抓住充份的理由攻击刘知远一派,刘知远会相当狼狈,不得不丢出几个官员舍卒保车。
至于国事和海防要事,谁他娘的在乎?
王直心情不佳,但还是第一时间起身,向着两个大参的幕僚拱手问好。
金士奇笑容中带着矜持,对着王直着实客套了一阵子,又是替刘知远致歉道:“其实大参理应来回拜大将军,但近来朝中事务繁多,要紧的大事一桩接一桩,大参实在脱不开身……”
方少群接话道:“近来就要尘埃落定,北伐大计必在大参运作之下成功,到时候大将军亦可参五其中,博万世之功名。”
王直将客人引入院中坐着,令仆役上茶,声色不动的笑道:“方先生这话可有所指?”
金士奇略感不安,但也不觉得方少群的话有太大问题,若是能鼓动王直上奏支持北伐,静海军节度使可不是虚头名衔,对北伐战事会有极大的帮助。
方少群翘起脚,狂士姿态尽显,当下侃侃而言,将刘知远的北伐计划,大肆宣讲了一番。
几个海盗都是目瞪口呆,包括王直在内也是一样,众人嘴巴微张,半响都是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