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的时候,二姑奶奶甚至没有来上炷香,可见心里还是有怨的。如今为了表小姐,二姑奶奶却向他们低了头。
她不由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侯夫人的心情也很复杂,道,“所以说,这府里谁都能动,就表小姐动不得。”
“奴婢明白!”嬷嬷连连点头,骤然想起前几天灶上的婆子在她耳边嘀咕,说表小姐挑食,嫌弃她们做菜的秋油没有晒足六个月。
她不以为然,还想着灶上的婆子倚老卖老,到别人家做客的表小姐也不知谦让,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只要不撕破脸,她就当不知道好了,时间长了,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那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现在看来,却有些不妥。
表小姐既然是这样的来历,只怕不仅是太夫人的心头肉,就是大姑奶奶,心有愧疚,也是要捧着宠着的。若是因家中的仆妇传出表小姐的什么不是出来,府里是侯夫人主持中馈,太夫人和大姑奶奶只会觉得是侯夫人治家无方,到时倒霉的还是侯夫人。
她是侯夫人的人,自然要全心全意为侯夫人打算。
嬷嬷忙将这件事告诉了侯夫人。
侯夫人一愣,也怪灶上的婆子多事,想起昨天东市鱼肆来家里结账,特送了两条新鲜的鲥鱼过来,吩咐嬷嬷将两条鱼给表小姐送过去:“看她想怎么吃?你亲自盯着厨上的婆子帮着做了送过去。”
上行下效。有了这一着,想来府里再也没人敢轻慢那位表小姐了。
嬷嬷拍了胸道:“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亲自盯着。”‘
侯夫人颔首,不禁好奇地道:“我们家的秋油真的没有晒足六个月?她真能吃得出来吗?”
嬷嬷脸一红,道:“我去问过了,那天内院厨房的秋油用完了,灶上又等着用,那婆子就让人去西跨院的厨房随手拿了一坛先用上了……”
西跨院是家中仆妇住的地方,西跨院的厨房也因此专司家中仆妇的饭菜,自然不如内院厨房的用料讲究。
侯夫人脸也一红。
两人商量着怎么敲打家中的仆妇。
*
晴雪园里,表小姐王晞穿了件粉色绣菖蒲花的织锦斗蓬,手中举着支景泰蓝八宝纹掐丝珐琅的千里镜,正趴在太湖石假山顶暖阁的窗棂上,窥视着隔壁府邸后花园的竹林。
重重翠绿间,一道白色的人影兔起鹘落。
雪色剑光时而如水银泻地,时而如电蛇漫天,卷起阵阵罡风,落叶飞舞。
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觉得到那人看似随意洒脱,剑势却蕴含着如山似岳般的磅礴之气。
“真是厉害啊!”王晞不由赞叹,遗憾只能看到舞剑人身影却看不到脸。
她想了想,探出窗去。
暖阁里服侍的丫鬟们不由得一阵低声惊呼。
旋即又怕惊扰到了王晞,齐齐捂了嘴。
王晞没有注意。
千里镜看得比刚才又清晰了几分。
她能看清楚舞剑的是个年轻男子。肩宽腿长,头发高高束起,穿了身丝绸的中衣,回击盘旋间,薄薄的衣裳贴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见有力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腹。
啊!
王晞在心里尖叫。
脸微微有些发热。
要是能看清楚他的脸就更好了。
不过,就凭这身材,这身手,就算他五官寻常,站在人群中肯定也是气宇轩昂的人。
真正的男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王晞不由踮了脚,身子又往外探了探。
她的大丫鬟白果看得额间冒汗,忙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猛地揽了她的腰,这才强压着心中的担忧温声笑道:“大小姐,您小心落了下去。”
王晞回首,撒娇般地朝着白果嘟了嘟嘴,却也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立刻就有个浓眉大眼的丫鬟迎上前去,眉飞色舞地道:“大小姐,我没有骗您吧?是我昨天一早无意间发现的,立马就告诉了您。这个人比过年时老爷请来的那个什么公孙大娘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公孙大娘和他一比,简直就是鱼目和珍珠,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嗯嗯嗯!”王晞笑盈盈地对那丫鬟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然后交待白果,“你等会赏红绸一袋银锞子。”
叫红绸的那丫鬟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迭声向王晞道谢。
王晞还惦记着舞剑的人,谁知道等她转身再举着千里镜望去,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隔壁府邸院落里已空空如也,只留满地的绿叶。
“唉!”她失望地叹气,“也不知道明天还舞不舞剑?要是能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