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很难。”陈正泰苦笑道:“陛下想想看,涉及到的世族和巨贾太多了,这本就是密探,朝廷要杜绝,谈何容易。”
这倒是实话,不说这些人,哪一个都是非同一般的角色,就算是明令禁止,这又如何禁止呢?
难道传个书信也不成吗?
可是李世民深知,这等事是防不胜防的。
李世民想了想,不由感慨:“这些人背后到处通传消息,实在可虑,哎,若是天下的世族都如陈家一般,才可令朕无忧啊。看看陈家,就安分守己,从不干这样的事。”
陈正泰:“……”
李世民抬头看了陈正泰一眼:“怎么?”
“儿臣不敢隐瞒,其实陈家……也在搞……”
李世民:“……”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你们陈家也在搞,然后你这个陈家家主跑来告状说其他人在搞这个?
陈正泰连忙解释道:“陈家也是没有办法啊……”
陈正泰的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就面若寒霜地道:“这倒是怪到朕的头上了,朕无法杜绝这些事,所以你们不但要建立起驿传,只怕耳目还要比他们更多是吗?”
“其实……”陈正泰有点尴尬,这个事,没法说啊,于是踟蹰了老半天,才道:“其实儿臣办这个,就是要杜绝这样的事。”
“嗯?”李世民奇怪的看着陈正泰:“这又是什么道理?”
陈正泰道:“陛下到时便知道了,儿臣……一时也很难解释。”
李世民只颔首,心里却更是惆怅起来。
李世民登基,虽然做了皇帝,其实内心深处,却是一直有一种焦灼感的。
实际上,别看天子如此的光鲜,可是自从汉朝灭亡以来,这中国之地,出了多少王朝和天子呢?只怕寻常人都已数不清了,可基本上没有多少皇帝能够延续三代,兵强马壮的人做了天子,等到了他们故去的时候,便有权臣或是将军们开始作乱,而后剪灭皇帝的宗族,取而代之。
李世民自然清楚,之所以是这样的原因,其根源就在于,哪怕是做了天子,这天下依旧有许多家族,是可以和皇族分庭抗礼的。
在主弱臣强的情况之下,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也就不奇怪了。
就说这密探的事,但凡是世族都在各州安插耳目,这些世族可都是根基深厚,实力极强的,他们现在放的只是密探,只是专门打探消息,可是时间一久,他们的亲信在地方上,凭借着世族这个大靠山,少不得又可能和当地的州县长以及本地豪强们联系!
何况,一旦这些人消息可以和宫中一般,甚至某些事,他们消息渠道比朝廷还要快,这……就免不得在将来尾大不掉了。
见李世民沉默,陈正泰也就不敢再吱声了,因为这事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跟李世民解释清楚的。
倒是过了一会儿,有宦官来道:“长孙相公求见。”
今日是年关,皇亲国戚们都会入宫,李世民淡淡颔首道:“将他叫进来。”
长孙无忌这几日的心情很好,脸上不经意间总透着笑意,走路也显得轻快了几分。因为自己的儿子,终于放了年假回来了,他得知长孙冲如今每日读书,且又有大志,心心念念的想着,要在会试中名列前茅,自是心里乐开了花。
想当初,人人提他家长孙冲色变,谁曾想到如今他这儿子会如此的稳重有志气!
我们长孙家,也有今天了。
他兴冲冲的入殿,先行礼,而后笑呵呵的道:“二郎的气色,比从前好了不少。我大唐国运昌隆……”
李世民压压手,打断了他的话,直视着喜滋滋的长孙无忌,口里却道:“朕来问你,你们长孙家,在天下各州,有多少耳目?”
这个问题太突然,也很惊吓啊!
长孙无忌的笑容猛地僵住,顿时冷汗浃背!
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瞥了一旁的陈正泰一眼,却见陈正泰给他一个招了吧,别抵抗了的神色。
于是长孙无忌忙道:“这,二郎……不,陛下请听臣解释,臣……臣家……”
“看来你们长孙家,似乎也在建百骑。”李世民脸色铁青。
说到这建百骑,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大唐的百骑和明朝的锦衣卫等同,专司为宫中打探消息,是皇帝才享有的特权!
李世民这样说,无异于是诛长孙无忌的心了!
长孙无忌惊得脸都白了几分,忙道:“臣……臣……”
“好啦。”李世民道:“不必辩解了,今日乃是年节,就不必闹成这个样子了!要建百骑的,也不是你们长孙家一家一姓,朕就算要治罪,难道能将这天下的世族统统都治罪吗?”
李世民说罢,站了起来,看了陈正泰一眼:“你说你有办法?”
陈正泰一本正经地道:“有。”
“那朕就拭目以待吧。”李世民认真地道:“朕倒想看看,你是如何杜绝的。”
长孙无忌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陈正泰,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里复杂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谁坑了,怎么陛下突然关心起了这个?
这帝心难测啊,谁晓得陛下到底心里怎么想的,这事儿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于是惴惴不安之中,匆匆和李世民见了面,见陈正泰要请辞而去,便忙也要辞行。
他和陈正泰一道出宫,却见陈正泰浑身轻松的样子,便凑上去道:“陛下怎么突然对此这般的关注,是不是那该死的张千……”
“可能是吧。”陈正泰道:“不过长孙相公放心便是,我们是君子坦荡荡,又没有谋逆造反,怕个什么?”
“……”
长孙无忌几乎跳脚起来,道:“你是坦荡荡,老夫不一样,老夫感觉要大难临头了啦,你也不想想,李二郎……不,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性情虽也有忠肝义胆的一面,可一旦察觉到什么,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