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冷漠’的白衣人,鼻中没来由的发酸。
眼前之人,行事霸道果决,却又像个孩童,那般胆小。
触摸在脸上的手指没有任何温度,冰冷如铁,指间略带粗糙,没有当年的温暖,却能唤起记忆深处的熟悉。
四目对视,即墨目光闪躲,道,“抱歉,我还不能……如果可以,请让我依旧叫您师傅。”
白衣人收回手,重化作严肃冷静,道,“你会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孩儿,六千年前身份就已确定。”
“刚才那人……”即墨看向莫问天,这种感觉很陌生,但陌生之中,却又有一种说不明的熟悉。
眼前之人,与印象中的老莫,差距太大,倒是那怪人,更像是老莫。
“那是我的恶念,如你所见,我已经死去,但我也还活着,这具身体,是我的遗蜕。世有金蝉挣脱腐土,褪去幼壳,这便是我褪下的旧躯。”
“那您……”
“活着,也死了。与你说话的我已死,远在虚空的我还活着。”莫问天低头看向即墨,眼中闪过一道慈爱。
只有这种悄声的静望,作为一个父亲,才会偷偷展现那种慈祥。
“那师傅他……”
“他便是我的新躯体,也便是活着的我,并不在此处,远在虚空战场。”
即墨无声,偷偷抬头,看了眼莫问天,又垂头看向身下无数的光霞,情绪很复杂,他或许明白了某些真相。
当年的事,很可能是莫问天与楚家老祖联合设的局,欺瞒了除楚家外的三大世家,包括中州叶家。
“我想知道,那圣帝是谁?”
“你的恶念,也就是你所说的鬼婴。”莫问天摇头,有些惆怅,“他不是你,只是一道邪念,这道邪念必须除掉,否则他会反过来吞噬你。”
即墨或许明白了,鬼婴总说的那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原来莫问天真的是不要他了,从未将他当过后人。
“我已经见过他三次,但并没有遭到吞噬。”
“时间还未到,这段时间,是他的虚弱期,也是你吞噬或毁灭他的唯一机会,再过半月,他便能重返巅峰,化身半帝。”莫问天摇头道。
“这些恶念……您的恶念,我的恶念,都是怎样产生?”这是即墨最大的疑惑。
他如今也不过入虚一重天,怎可能产生相当于半帝的恶念,倒是藏经阁那记载中,说他是天生半帝,但无处考证。
“你可还记得轮回镜,当年,你打翻轮回镜,看见了那魔镜的背面。
轮回镜剥离你的恶念,那恶念窃取你全部修为,自称圣帝,这是造成天戟圣地毁灭的最直接原因。”
莫问天苦笑道,“而我的恶念,则是圣帝寻求父爱的替代品。”
即墨无声点头,尽管这些他并无印象,但所有事都很合情合理,可能他真的遗落了一段记忆。
“圣帝盗取你的全部造化,包括修为与记忆,记不得曾经,便不要再勉强,你只要记得,你是莫墨,这已足够。”
即墨点头。
话题似终结,周遭陷入许久的宁静,这对师徒,亦或者父子,都沉默不言,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或者也不敢说。
许久,许久。
即墨抬头,看向莫问天,努力保持声音不颤抖,但轻颤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您能告诉我,素……师娘……娘亲她……”
“陨落于圣帝之手。”莫问天闭眼,仰头哑声,“我未能救下她……”
顿了顿,他伸手入怀中,取出一块碧绿的美玉,美玉镶嵌在一串晶玉中,晶玉被一根宝木串起。
这是一只平安锁,十分精致,美玉光滑,晶玉温润,就像母亲的怀抱,温暖而香甜,似永远也躺不够,永远也不能割舍。
即墨捧起双手,小心接过这只平安锁,双手不由颤抖,似托起数万座古山川,沉重,又像是托起一枚凤凰蛋,小心。
“这是当年她亲手给你做的,可惜没有机会给你亲手带上。”
“娘……亲!”即墨眼眶湿润,缓缓闭紧眼,双唇微张,哑声难语。
“孩子,你可恨我无能?”
“我想知道,怎样才能杀了圣帝!”即墨小心将长命锁放在怀中,仰头看向莫问天。
不错,他记忆中,没有关于那个女人的半点信息,但在接触这只长命锁时,那种与生俱来的触动,却让他感到心头被十万把利刀剐过。
这种触动,只来自两个字,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