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从渊说到这里,仿佛还觉得有趣,毫无父子情谊的笑了一声。
李景行头也不抬的问道:“爹爹若真是如此想的,当初何必要将沈承宇得罪到底?”不仅踩着人家的头抢了状元,还要写信暗讽对方辜负糟糠之妻,弄得断交再无往来。
李从渊就像是敷衍似的拍了拍他的头顶:“沈承宇是沈承宇,育人书院是育人书院。断断不可混为一谈。”他稍稍顿了一顿,接着道,“裴赫如今亦在育人书院,你若能拜他为师,日后的路便好走了一半。”
李景行似乎也觉得茶水味道不行,喝了一点还是推开茶盏,抬头正视李从渊。
李从渊沉默片刻,把书卷合上,轻轻叹气:“我看过太子,慧极必伤,绝非长命之相,官家日后怕是要过继宗室子。汝阳王乃官家亲弟,兄弟情深,想来机会最大。裴赫是汝阳王妃胞兄,如今跑来育人书院也有一半是为了避开京中那些事,养一养名。日后起复,怕是如鱼得水。我已无意于此,你却有心。傻子,我这是指条明路与你。”
李景行被爹坑惯了,听到这语重心长的话也只是微微一抬眼:“哦?”他看着李从渊,“爹爹想必还有事瞒着我吧?”
“有你这么和自己爹说话的?没大没小。”李景行拍了拍他的头,像是赶人似的道,“可知‘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这茶实在难喝的很,你赶紧去给我泡一壶新的来。”
李景行垂下眼,一声不吭的端起茶壶往外走。
李从渊还要再后面火上添油:“唉唉,就在隔壁边上,你可别又迷路了。”等李景行的背影不见了,他才垂下眼若有所思的自语道,“那裴家的九郎我也见过,自幼多病,若是好好保养或可无恙。但裴家人哪里会叫这样的孩子背井离乡?看这年龄虽不是嫡子,庶子许是有可能的......”汝阳王膝下只有二子,一嫡一庶,都是养在汝阳王妃膝下。既然嫡长子或许要被过继,那王位可能就是要留给庶子。
李从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卷,神态淡淡,似有所得的模样。
隔间泡茶的李景行却是怀了要往茶水里面加砒/霜的心去泡茶的。世界上这么会有这种爹?居然还要留着过年?不如称斤卖了得了......好在他家教极好,虽然心情郁闷面上却依旧端着一副正经脸,一整套茶艺做下来,行云流水一般的赏心悦目,不得不叹一句“君子颜如玉”。
这个时候,沈采薇也正在喝茶,坐等着沈老夫人和方心大师说完话。在喝茶这一点上,她还是随了前世,喝不出好坏,再好的茶也不过是驴嚼牡丹罢了。当然,装装样子也是可以的。
沈采蘩喝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轻声道:“是龙井,可惜是雨前的,有些苦了。”她说完垂眼看了看沈采薇和沈采蘅,考校之意不言而喻。
沈采薇端了茶盏,灌水似得喝了几口,只得凑数似的加一句:“似是井水泡的,还算适宜。”反正她是看到和尚提井水泡茶了。
“我比较喜欢人参茶,”沈采蘅神经比较粗,只是一颗心放在桌上的点心上,自然是只能说上这么一句,她小心的捏起一块糯米糕,想了想后又道:“祖母不是不喝绿茶的吗?”龙井属于绿茶,沈老夫人却是不喜欢喝的。
方心大师正好和沈老夫人一起入门来,听到沈采蘅这天真的话却是哈哈一笑:“我这有上好的老君眉给老夫人备着呢,三小姐请宽心。”
沈采薇等人自然是从椅子上起身行礼。沈采蘩颇有些羞意,轻声并且恭敬的道:“适才考校两位妹妹,言语无礼之处,还望大师莫怪。”她适才点评虽是实话却也有些不太礼貌。
方心大师自是不会见怪,他和沈老夫人说完话,便客客气气的送了沈家诸人离开。
沈采薇想着自己这脸上的问题也解决了,心情不免好了许多,只觉得事事都可乐。她坐在马车上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拉了拉身边的沈采蘅的手,呆呆笑了一下:“三娘,真好......”
她笑容里面尽去了愁色,天真自然,只有一派的沉静和期待,转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双眼仿佛点着两簇明亮温暖的火焰。只听她轻轻的,近似自语的道:“我真想快点、快点长大......”
语声未尽,马车已经顺着山道慢慢的行使起来了。马蹄声哒哒的,车轮缓缓滚动,山风在车窗外轻轻吹过,仿佛低语。
沈采薇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渐渐飞起来了。天高水长,青山绿水,人间红尘总是叫人心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