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丝不动,但是身形却又微微在摇晃。
每个人都有弱点和软肋,她的弱点在于太在乎自身之于沈家的意义,而她的软肋则在于她寄予厚望的沈宓身上,没有人能够了解她此刻心里的挫败感,那是一种类似想要握紧手里的沙,但是越用力却漏得越多的失望和无奈,又像是面对线握得太紧以致纸鸢飞走的无措。
她呆呆地站在烛光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五指在这恍惚间,仿佛已残缺不齐。
有轻微的脚步声到了面前,石青色蜀锦的袍子绣着完美的祥云纹,底下的靴子到了面前,便隔着一尺远的距离不再移动。
她抬起头来,面前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再也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刘氏,果然是你指使的。”
沈观裕声音微哑,逆光下的双眼看不出深浅。
沈夫人嘴张了张,不知道他在暗处听到了多少。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咽了口唾液,“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书房吗?”
沈观裕负着手,走到屏风下。“有人来告诉我,说是老二又来跟你闹腾,我怕你吃亏,所以赶了过来。可是没想到,我这一来,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一番内幕。”
这花厅比起先前的沉重,又多了几分冷冽之意。沈夫人忽然打了个哆嗦。面前这是她同床共枕三十载的丈夫,她太了解他这副平静之下隐藏的汹涌。
沈家的家长,必然是个端正严明的君子。也许在妻子与儿媳之间有矛盾与不和时他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也许在面临朝堂党争时他也并不见得多么光明磊落,可是一个长年以清贵为尊的士子,他必然也有他的底线。一旦她们的行为触及家族的利益,他便再也不能是非不分。
他一直相信她。所以内宅之事他一向未管。刘氏的杀人动机,他也不曾疑心过。
她之所以隐瞒着他做下这一切,就是不想面对眼前这一刻。
“可我都是为了沈家,不是为了我自己。”她胸脯隐隐地起伏。声音却尽量平稳。“华氏死了,沈家跟华家也就没关系了!若再因着华氏的死而断绝了往来,将来皇上更是不可能把我们家牵连进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沈家好!”
“我知道。”
沈观裕轻轻地点头。转过身来,声音悠远而漫长,“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你太小看宓儿,他不是个棋子,也不是个随意拨弄的工具,他有他的情感,你这样做,是在逼他变成世人眼里无情无义的人。同样,你也是在逼迫我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沈夫人看着面前的他,摇着头:“可是他还不知道皇上要对付华家,他如果知道,还能够这么义无反顾的维护华氏?还能够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做法?我是为沈家着想,也是为他好!谁知道皇上介时会不会连座?万一到时牵累到他身上呢?
“他是我们最自豪的儿子,你忍心看他被华氏拖累一生,我不能!自我嫁作沈家妇那日起,沈家便是我的战场,我没有理由明知道阵地即将失守,还眼睁睁地等着沦陷!我不能为着华家陪进去整个沈家,还有我大半生努力保住的荣耀和辉煌!
“我不明白,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你错就错在把自己当成了沈家的王!”
沈观裕猛地放重声音,面前的烛光因他的愤然而惊恐地闪跳了两下,“从伦理上说,华氏是沈家的儿媳,是被我沈家列祖列宗承认的后代子孙,你有什么资格杀她?从利弊来讲,你杀了华氏,只会让我们父子成为世人眼里的白眼狼!一个背信弃义之徒,他有什么脸面行走于朝堂?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沈家着想,为宓儿着想,可你是否又曾想过华氏突然枉死在沈家,他是不是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这些年你不满于她,我因觉无伤大雅也就不曾阻止,可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你可知道假若刘氏真得手了,你害的不止是宓儿,还有我!”
“怎么可能?”沈夫人退后两步,“我计划得万无一失,不可能会有人知道华氏是死于谋杀!”
“既是万无一失,那为什么又败在了刘氏手上!”
沈观裕指着门外,神情已显激愤。“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算无遗策,结果还是败得落花流水。你是尊贵的沈夫人,你应该端坐在这有着百年底蕴的曜日堂里,保持着仪态,雍容地向外人和晚辈们展示着你的宽阔胸襟和优雅气度,让人看看丘家出来的沈夫人是多么的高贵典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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