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辩低着头背着重病的顾青衫,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若是细心,便能发现,他的眼底血丝翻腾,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他的肩膀。
柳三辩的身子一颤,那是顾青衫的手。
如丝风一般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孱弱,却又奇迹的能够安抚人心的不安。
他说:“柳三叔,你放心,有我呢。”
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允许别人的脏手碰到他想护着的人。
明明是一个快咽气的孩子说的话,明明是那么不值得依靠的话,可偏偏柳三辩和惠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被顾青衫这一句极普通又简单的话瞬间安下了慌乱的心神。
惠娘的手抚摸着顾青衫的后背,帮他缓解痛苦,柔婉的眼睛里满是慈爱。
柳三辩重重的点点头,一声不吭的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官差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去,可柳三辩和惠娘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愤怒和恐惧。
天上的太阳好毒,毒的让人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青衫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又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耳边似是听见谁在喊他的名字,长长短短,一声比一声悠远,可他听在耳里,怎么会那么舒服,那么舒服。
苦涩的东西从唇边灌进口中,顾青衫推拒了两下,下颌被人稍微用力打开,猩苦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中。
“咳咳咳——”他被浓烈的药味熏醒,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人。
惠娘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劝他:“二郎,你醒了,再喝几口,把药喝了你病就好了。”在外人面前,惠娘和柳三辩都是唤他二郎的。
顾青衫点点头,听话的张嘴喝药。
庄大壮站在一旁,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长舒一口气,念道:“幸好赶上你们了,不然,都不知道这药送哪儿去。”
柳三辩感激道:“多谢大哥帮忙,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哥的救命之恩,柳三辩没齿难忘。”说话间柳三辩噗通一声跪在庄大壮面前。
庄大壮哪能受得了这个,赶紧把柳三辩扶起来,“大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咱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你说孩子病成这个样子,哪个做父母的能忍心,我也是当爹的,咱们都一样。药买回来了,老大夫都已经给分好了,怎么熬上面都写着,你们自己能行吧?”
“行,药能买来就解决了最大的事情了,剩下的我们两口子都能办。”
“那就好。”庄大壮点头,憨厚的脸上终于松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不远处也有一些人伤病缠身,那些人看着惠娘给顾青衫喂药,眼睛里都是同样的颜色,羡慕,难过。
庄大壮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唉,有病治不了是最难受的。”
柳三辩在一旁感同身受,“是啊,这些流放的人,其实有一大多半都是牵连的旁支下人,本身没犯什么罪的,不过是城门时殃及池鱼。”
庄大壮不是很明白柳三辩说的话,但他是能听懂,这些流放的人,不是那些大奸大恶的一辈,不由心里又多了些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