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往北的官道上,一辆周身盖着青黑色帷幔的马车正加急往京城里头赶。里头坐的不是别个,正是金陵四大家之一的薛家的家主,薛劭。按理,以薛家的家世,这出远门,别说是家主了,就是个普通的掌柜的也不至于轻装简便至此。但此次进京,甚是机密,自然要最低调越好。
这里,林如海从那日以后,便存了一些心思。上一世折腾了这许多事,结果被暗害,林家也因此断了香火,后继无人。他重活一世,原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亦不曾想过凭借着先知的优势,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只想保家人一世平安。然,他到底是没有那份洒脱,能抛下一切带着一家老小回姑苏去。既然如此,他必定要做出点功绩来,不为自己,只为了让林家成为女儿一个足够稳健的依靠。
再者,他原以为天道不可逆,可重活一世,改变的何止一两件小事。他既能将黛玉交给母亲抚养,亦能阻拦皇上对甄家的动作,那么,是不是也可以为林家留后?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前世所谓看开了,不过是觉得命中无子嗣缘分。但他也曾有过一个儿子,这回若是再得了一个儿子,他还能护不住吗?
因此,在太医宣布贾敏身体已然痊愈之后,林如海即刻打消了继续住书房的念头,搬回了主院。林家三代单传,仍能保住赫赫声名,难不成他林如海就让这几代的积累毁于一旦?不,他不能。一旦拨开了重生的巨大震撼和再见母亲女儿的喜悦,林如海年少时的勃勃雄心再次被激发。
贾敏一见林如海搬了回去,且比起以往更添了几分情意,便以为是他感念自己辛苦生下女儿,因此对她颇有改观。心下感念母亲说的有理,女人还是得靠子嗣才能在后院站稳脚跟,一面又打起万分注意,将林如海上下里外服侍的周到。女儿被婆婆抱走了又如何,管家权没了又如何,横竖趁着这么空闲的时候,抓住夫君,再生个儿子才是。
这么一来,唐氏也满意了,给儿子找姨娘的事儿也搁置了。后院那三个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见过动静,这里头的原因不消细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再多找几个,说不定也就做个摆设,倒不如让贾敏顺了心。再者,这嫡子比庶子,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她虽不待见贾敏,可得顾着林家的体面。
太上皇自从禅位以后,便不住在皇城中,而是在京城以北的一座御苑中颐养天年。那里,便是当今和忠顺王也不轻易去的,唯恐打扰了太上皇修养,更别提那些王公大臣。只这一日,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在御苑小门处停下,下来了一个全身被墨色披风包裹着的人。那人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便被放了进去。
一个小黄门似是专门等着那人,赶忙迎上去,打着灯笼将人往里头引。两人一路无话,只有窸窣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这御苑大得很,从小门绕行,一路走到主殿,天早已黑透了。
那小黄门在主殿外面就停下了,里头可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偏门处,早有太上皇的贴身太监魏忠在等着。也是一句话不说,就在前头带路。
那裹着披风的人,直到了房门外头,才将身上的披风解了。借着微弱的烛火,堪堪能看清半张脸,竟是那匆忙上京的薛劭。
进的房门,薛劭跪地便拜,口中唱道,“奴才薛劭,给主子爷请安。”
这薛劭,不愧是生意人,惯会揣摩人心的。太上皇禅位原就是无奈之举,对皇位还甚是留恋。若是此刻再称太上皇,可不就是时刻提醒他老人家这事儿吗。薛家乃紫薇舍人之后,如今又领着内帑银钱,且系太上皇的死忠,可算得上是太上皇的家臣。因此他自称奴才,倒也不为过。
太上皇已近耳顺之年,两鬓霜白,声音倒还洪亮,“起。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求见,为了什么事?”
薛劭起身肃立,回道,“奴才在金陵听到些风声,似乎有些不大好,因此特意来禀告一声。再有,奴才在金陵遇上一个故人,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子爷定夺。”
未几,薛劭复又出得门来,裹上披风,往外头去了。
秋日的雨顷刻间洒满了天地,带来一阵凉意。林如海还是一身素色锦袍,只在外面多套了个马褂,站在那扇小门前,扣了三下门环。
因决定了要振作林家家业,上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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