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到外头便了事,可你家里的大仇呢?你能看着李嫣顶着你的名字分享你姑姑的亲情吗?”
慕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小小的身子在阿纤怀里不住的颤抖着,眼里含着泪水可始终没有掉下来。她开始还在剧烈的在阿纤怀里挣扎扭动着身子,可是慢慢的她停了下来,低着头想了一会,最终于抬起头来平静的望着阿纤道:“阿纤姐,那我该怎么办?我要出去,我要去徵宫找我姑姑,我要告诉她我才是慕媛,慕朗是我的父亲!”
“我觉得玉芬姑姑是绝不会给你离开宫奴所的机会了。”阿纤将自己的手指当做一把梳子,慢慢的开始梳理起慕媛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细声对她说:“所以我们必须商量下,怎么帮你逃离这里。”
“你有办法吗?”慕媛心底里生出一点点希望来,看阿纤那表情,似乎她已经找到了逃离的法子,只是有些难以说出口来一般。
阿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鼻尖似乎又有一阵尿骚味儿飘过,她为难的望着慕媛,心里犹豫着这法子的冒险性,毕竟从这个院子到宫奴所的门口也有那么长的距离,慕媛这么小的一个孩童,能不能坚持得住还是一个问题。
“你别着急,我倒是有个想法,可就不知道你能不能熬得过去。”阿纤将慕媛从雪地里拉了起来,一瘸一拐的领着慕媛走到一间屋子面前,门口停着两辆小小的手推车。“这是我和媚辛每日做事的地方。”阿纤打开屋子的门,里边传来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气味非常奇特,既有着浓浓的熏香味道,又夹杂着一些恶心的气味。
“阿纤姐,你……”慕媛惊讶的看了看阿纤,她昨日便知道了阿纤每日要做什么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这里的气味如此难闻。
阿纤指着那辆小推车对慕媛道:“若是你能坚持,明日一早便藏在我这推车下边,手指可以抠着底下的铁条,脚搭一点点推车的杆子,我将上边的稻草铺出来些,那守门的太监该会看不出来车子底下还藏了个人,毕竟那会天都没亮。”看着慕媛脸上逐渐亮起,阿纤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可是你必须忍着这气味,一定要抓紧铁条,若是一不留神叫出来,或者没有抓稳掉下来,这结果你是知道的。”
慕媛忍不住颤抖了下身子,走到小推车的前边,车子上乱七八糟的铺着一些稻草,上边还有一些干透了的屎尿痕迹,因为时间已久,早就结成了一块块的斑。而慕媛却似乎没有看见一般,伸出手来将稻草拨开了些,将手指抠进木条缝隙里抓住铁条,她握得很紧很紧,完全不顾手上刚刚被抽了鞭子,还有破裂的水泡,只是紧紧的抓住那些铁条,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都使在这里。回头朝阿纤微微一笑:“阿纤姐,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
阿纤走上前来,将慕媛的手从小推车里拿了出来,双眼坚定的看着她道:“你一定要出去,你也一定能出去的,我相信你!”慕媛站在车子旁边,丝毫不觉得那气味恶心,因为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天空还是沉沉的一色灰暗,两条人影悄悄的从宫奴们住的屋子里溜了出来,她们俩蹑手蹑脚来到阿纤的小推车旁边,矮个子猫腰钻进了小推车的下边。“慕媛,你先试试看,能不能抠住铁条,将腿搭到推车竿子上边来。”
蹲在小推车底下的慕媛,不停的将脚往上边蹬着,可是脚下不停的打着滑,好半天都不能搭到上边来,阿纤在一旁看得着急,制止了她毫无意义的乱蹬:“你等下,先别浪费力气。”她打开了身后的房门走了进去,不多时便拿了一些布条出来。帮助慕媛将一条腿搭上推杆,用布条将她的脚牢牢缚在上边,然后又将慕媛的另一条腿如法炮制的绑好,将上边的稻草弄得乱糟糟的盖出露在推杆上的一双小脚丫,阿纤轻声叮嘱她:“不能出声,脚背要勾稳推杆,手指千万不能松开铁条,知道吗?”
难闻的气味直冲鼻孔,耳朵边上传来车轮辘辘的声音。这白天看起来很短的一段路程,现在却觉得无比漫长。轮子转了一圈,两圈,三圈……慕媛在心里默默的念着,暗暗祈祷快些出了宫奴所的大门才好。清晨的天气很冷,伸在缝隙里的手指仿佛要断了一般,几乎快抠不住铁条,她咬着牙齿鼓励着自己:“你不能松手,不能松手,难道你想死在这宫奴所吗?难道你不想和姑姑见面吗?难道你不想为父亲母亲报仇吗?”
嘴唇似乎已经被咬破,喉咙里流入一线腥甜,就在慕媛以为自己快坚持不住了的时候,听到上方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阿纤,今日你好像走得早些,怎么没有等着媚辛一道呢?”这是到了宫奴所的门口了罢?只要那个内侍没有发现,她便能逃离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小推车上边盖满了稻草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那个守宫门的小内侍长的什么模样,只能从偏头看到一件青灰色的袍子停在车子边上。阿纤细声细气的回答着:“长宁公公,我最近接了一批手帕的刺绣活计,想早点出去将这事儿做了,便能腾出白天的时间来刺绣。要不是为了多赚几个钱,谁还不愿意多睡一会?”
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仿佛在老鼠在吱吱叫一般,可慕媛却知道得很清楚,那是长宁公公的笑声:“你们挣两个钱也不容易,别给我钱了,自己留着罢,快去快回,一早上得走好几个来回呢。”就听“吱呀”一声,应该是大门被打开了,车轮辘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在慕媛耳里,似乎是世上最美妙的仙乐。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阿纤解开缚住慕媛双腿的布条,将她抱到小推车上边,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上边还有着深褐色的铁锈,不由得将她的小手握住:“疼吗?”
慕媛吁了一口气,抬头朝阿纤微微一笑:“我不疼,阿纤姐,我们快走罢。”天色已经蒙蒙的亮了起来,似乎还有一线红色的云彩在天边慢慢卷了上来——今日,许是一个晴好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