偻的身形弯下,眼眸中难掩忧色。
“不过无权之人,连狗都不如。”凤子君苦笑一声,扶起老公公,“组训,真可害死人。是我的错,害了天下。”
“皇上是忠义之人,只是……”老公公咽下喉头凄楚,却也说不出话来。
凤子君摇摇头,“回去吧!”
松开手,他往自己的行宫走去,路过明湖时,脚步不由自主停下,低头望着水中皎洁如勾的月儿,一声喟叹逸出喉咙。
“都说前尘如梦,是真是假?”
思及最近数日所梦,他百思不得其解,面上笼上层层的迷惘。
他的梦里,有鲜衣怒马的女子,戴着半面凤凰面具,看向他的时候,那一双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眸子却是柔柔的,像是揉碎了的漫天星光。
她叫他——子君。
他清楚的记得,是他将那半张凤凰面具戴上女子半面满是疤痕的脸,亲口告诉她,他若为皇,她便是后。
而明湖,便是他故意邂逅她的地点。
那也是一个夜,一个很美的夜,她完好的半张脸,极美。
一切,也很美。
只是这美丽,为何都在一重重的算计中?
他看见女子为他征战天下,接到的一卷卷胜利的帛书都是写着女子胜利的消息,他们偶有相见,女子唇角总是挂着笑容,而他也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女子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怎会丝毫不知道感恩?更可怕的却远远不止这些,他看见自己和别的女子欢好,看见自己和那个女子算计她,一夜宫宴,他亲自将有着蛊的酒端给了那一心为她的女子唇边。
不!
他想冲过去打翻那一杯酒,却无能为力,生生将酒喂入了她的喉咙。
熟悉!
宛若醍醐灌顶一般,他忽然发现,女子的容颜根本和上官莺如出一辙!
而接下来的一幕幕更让他痛苦,他看见自己一边和别的女子密谋害她,一边拿甜言蜜语哄骗着她,而她每一次都相信她,直到天下安定,她归来时。
那一日的风和日丽,他坐于皇廷下了一道圣旨,城内校场,上官氏三族无论男女老少皆被捆绑跪下。午时三刻,他被簇拥着到校场,看那令牌落下,数千颗头颅落下,血雨腥风一片。
“上官鸿拥兵自重,意乱天下,诛其三族,以儆效尤!”
他的声音冷而清冽,如玉击石,却残忍至斯!
怎么会这样?
看着这一切,他惊愕又痛苦,可分明察觉到了发令的自己的想法——江山一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上官一族不除怎能安定?
所以才下毒手,寒忠臣心骨!
这样残忍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他痛苦无比,却又清晰的看见——
那也是一个夜,她孤身而来,都来不及解下铠甲便被他拥入怀里。
她笑靥如花,饮下他为她备下的酒。
他夹菜肴给她,她丝毫不挑剔的吃着,一会儿后,他竟然以他根本不可能看见的角度看见她摸手腕,一道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
“兵符竟然丢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惊愕至极,发现她根本就未开口,那话分明发自她的心里。也就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感知于她心里情绪的变化,心头又是苦涩又是痛苦——她怎能这般的傻?竟然准备将手里凤家军的兵权献给他,且还是在他亲手杀了她三族族人的情形之下?
画面再次转动,他看见自己站在殿堂上,而她一身血衣,凄楚的嘶吼,“我上官家世代金戈铁马,满门忠烈,我上官莺六年征战,为国夺回被掠国土不止千顷,何曾做过那通敌叛国之事?!帝王心,不过是鸟尽弓藏,污蔑我上官家,夷我三族人还骗我说与我江山共享,凤子君,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哪!”
不,不是这样!
怀里一暖,一个女子落入怀里,他身体一僵,他好想推开身边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子,但做不到,不仅做不到,还身不由己的发出令自己都惊愕的冷漠声音,“上官莺,你闹够了吗?!”
而他怀里的女子道,“上官莺,你一向聪明识时务,皇上重情重义,你若早早交出‘凤家军’的军权,皇上答应我看在我们姐妹情深的份上,只断你手脚筋,留你一条性命的。可是你看看,你却硬要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啧啧,你说你傻不傻?”
他看见她流下血泪,嘶吼出声,“慕薇琪,我一直拿你当最亲的姐妹,你为了他骗我军权,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慕薇琪!
一瞬间,眼前所有迷雾抹尽,那一张模糊的面孔终于清晰展现,竟然是慕薇琪!
“若能重来,定不入朝堂,不对皇家人动心,否则,愿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那宛如魔咒般的声音响起,天地崩裂,日月无光。
“皇上……”
凤子君身子一颤,从回忆里醒来,转头看见那一张写满担心的脸,摇摇头,“没事。”
却悄然深呼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