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高的海螺因。
如果还有百分之零点几的渺茫幻想,这一刻,席子琳再无别的想法。
阿雅也站在警署厅里,亲耳听到警署司长阅读那份从遥远的乌克兰传递过来的解剖报告。
一个无法推翻的事实,再也找不任何借口来反驳的事实,尘埃落定,宗族老一辈和剩下的堂主们,低泣不成声。
她仍然安静。
不知道她到底听见没有,理解没有。
简轩仪很担心她的状态,她却冷冷静静,说要去浅水湾总宅。
小舒在那里。
她的神智仿佛恢复了清醒。
当着张老爷子和那么多宗老的面,阿雅不惧,轻声说道:“张老先生,不知道他如何称呼您,我是他的女人,我跟着他一块尊敬您。小舒是我和他的孩子,我要带走。”
张成峰对她也客气,请她入座,叫人斟茶。
只不过笑容里,没有几分商量余地,“何小姐,你无名无分,入不了席家家谱,也进不了祠堂,嘉舒是席家唯一长孙,阿城去了,席家现在虽然也落败局势,但护住一个长孙,庇佑他将来祖承大业是没问题的。一个家族怎么衰败,就怎么起来,嘉舒是他的血脉,有这个能力,你也很明白,女流之辈,你带不走他。”
阿雅起身,走到堂前中央,老人的跟前,轻声落跪:“我腹中有了他第二个孩子。”
张老爷子微微一定,苍老的容颜,白色的眉毛,渐渐地有了神采。
“孩子,你当真……”他倾身,伸出了手。
这个消息席子琳没有放出来,她当时认为,决定权在阿雅。
席子琳皱了皱眉,心想阿雅当着全族的面说出来是要干什么?
简轩仪望着她安沉苍白的侧脸,他微微变了脸色,刚要上前,阿雅果然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有整齐折叠痕迹的检查单,递上去,“您看清楚,一月有余,现在条件是,孩子我可以生,但我要带走小舒。”
“你留在这里生!老天也算偏待,阿城又有了血脉……”老爷子悲怆中老眼浑浊,有些激动。
阿雅表情十分淡,她的眼睛一直平着,她说,“带不走小舒,这个孩子不会生下来。”
“阿雅!”席子琳十分不解,并有些愤怒,腹中宝宝是哥哥留在这世间的一点念想,她不明白阿雅为何这么心狠!
阿雅还补充,“就算你们控制了我,孩子在我腹中,你们没有他当年的狠,我不想生,流掉是一秒钟的事。”
张老爷子面色沉白,狠很咬牙。
但当他质问她要带着嘉舒去哪里。
一屋子气愤的人却再也出不了声。
阿雅在后院里见到了儿子。
小舒生病了,过分安静,看到妈妈出现,才低低啜啜地哭出了声音。
阿雅将他紧紧抱住,他仰起脑袋,晶亮通红的眼睛看着妈妈,渐渐哭得声嘶力竭,揪着阿雅的衣服,有些小心翼翼,可是克制不住,身子一颤一颤地,嘶哑的喊着爹地,爹地,一遍一遍。
阿雅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别哭,小舒,我们这就去找他啊。”
小舒的身子一顿,有些迟疑,缓缓地抬头,望见妈咪的脸上有温柔至极的笑容,他的小手更加紧紧地拽住阿雅的手臂,这些天简轩仪叔叔反复和他说了,他小小的心灵绝望而灰暗,情绪经历深渊叠嶂,年纪那么小,却知道永远不会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咪,悲伤地抿着嘴,颤声说道:“妈咪,妈咪……爹地他不会回来了。”
阿雅身子一沉,表情也沉,她把儿子扶正,双手按住他因为苦而抖得很厉害的小肩膀,她的声音有些冷有些厉:“小舒,你听好,谁这么说你都不能这么说!你是他的儿子,你骨子里要和他一样,肆意天下,傲视生死,你更应该相信他!他在乌克兰,你明白吗?你明不明白?!”
她从来不是那个固执而可怕的样子。
她吓到了小舒。
简轩仪不得不推门进来,安抚住嚎啕大哭的小舒。
那个女人背脊停的直直的,瘦如骨柴,她一遍一遍训斥:“你爸爸在乌克兰,那是一个国家,不远的,我们去了就能……就能……”
见到他。
她陷入致幻,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反复这句话,嘴角紧抿的线便有松懈,急促的呼吸也降下来,她挤出笑容,手摸上肚子。
简轩仪看着她这样僵硬的笑,心中百味钻杂,最后凝成苦涩的河流,密闭在心腹里,出不来。
……**……
八月,她真的到了乌克兰。
带着小舒。
从基辅来到敖德萨,语言不通,她有条不紊,请来一个翻译,在敖德萨最靠近港口的位置找到了房子。
没有什么行李,当天入住。
那个晚上,小舒入睡后,阿雅起身,穿好衣服从半旧不新的公寓下来。
小道的暗处,席子琳和简轩仪下车,一个往公寓走,一个安安静静地跟着那道飘零的人影。
简轩仪一路跟到了港口。
事情过去两个月,港口烧尽的轮船残骸还没有处理干净。
她就站在那处残骸边上。
她仰头静静地眺望夜空。
乌克兰的月夜,似乎又是另一种气息,滋味,很陌生,可阿雅并不害怕,站在这片海域,白色月亮像纱幔一样裹着浩淼的海绵,她觉得很温柔,也有些熟悉。
闭着眼睛,带着寒意的风像无数双小手钻进了衣服里。
那种温度,很像他指尖冰凉时的触感。
他就在这里。
气息如魂,缠缠绵绵将她包裹。
她慢慢地张开双臂,双手在空中又慢慢地围拢,想象着他窄腰的围度,留出一个合适的圆圈,踮着脚,轻轻地将面贴上去。
她闭上眼睛,轻柔微笑,对着夜空,对着虚无,轻轻唤他一声。
起风了,波纹浅浅变成海浪,她就知道他听得见,听得见的。
可是,我想要的厮守,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啊……
她蹲下来,扶着脚边的台阶,指甲抠着那些石灰,身体渐渐蜷缩颤抖成一团。
那一晚之后,她仍旧每日都去港口,呆呆地站。
但之后,她对着海,多半是安静的,茫茫的看,寂静的交流。
敖德萨这个城市,华人商人很多,有专门一片的华人居,里面有市场,有医院。
阿雅没指望短时间内学会皮毛的俄语,她的英语也早早落下,暂时只能拾起英语,但好在华人医院是很方便的。
席子琳离开前,带她去做了详细检查,医生说的也很明白,孩子健康与否,现在还说不准,因为怀孕初期有注射用剂,一切看孕妇的体质,运气,天意。
到四个月时,接连两天的排队,终于做了筛查。
落下一颗定心丸。
宝宝的智力方面,身体发育,均没有问题。
那个华人医生又说,孕妇体质太差,要跟进营养。
阿雅亏待自己也不会亏待宝宝的,左龙给了她一个账户,是他生前为小舒设立的基金。
左龙还说律师手里有十几个账户,城哥活着时没想别的,一直为她们娘俩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阿雅摇头,眸底晃了水光,孕妇崩溃是一瞬间的事,她不想再听那些。
具体多少数额,她更不关心,但给他生孩子,她没有不用的道理。
该请佣人,她请,该吃好的调理身体,她吃。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她没办好,劝服不了小舒上学,小家伙非要死死盯着她每日,确保腹中妹妹的安全。
阿雅问他,怎知一定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