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明亮,嘴角带笑,说话气虚:“你别守着我,多休息。别等我好了你却倒下了。”他尝试自己坐起来,手腕一软,整个人倒下去,苏斐手疾眼快,立刻接住他,在后背塞上软绵绵的枕头,半是抱怨:“乱动什么?还嫌我不够乱是不是?要什么你开口,我帮你取。”
他以为康熙会反驳他,等了许久不曾等来。
“战事如何?”
“葛尔丹关押,葛尔丹之女同住,其妻被杀,其部落四分五裂。”
“是吗……”
“恩。”
抬头,男人神色复杂,叹息:“我只怕……自己好不了……”
他霍然抬头,怒斥:“瞎说什么!”
“真的……”
病来如山倒,强大的病魔如跗骨之蛆,每分每秒都在吸取他的生命,更何况,还有一群不希望他好的儿子们?灯光下,少年的目光因为愤怒明亮耀眼,水光依稀,他心头一暖接着一痛,唯有他是纯粹担心着他,可他又无法永远陪伴他。
失去的悲伤阴影笼罩。
“我不希望听到你说这种话。”苏斐深吸一口气,压住愤怒和恐惧:“我只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你想死,行,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坚定决绝义无反顾。
“傻孩子……”
皇帝累了,眼皮子打颤,难得没有被疼痛折磨的瞬间,偷来的轻松,苏斐拿走他的枕头,抱着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睡吧,我陪着你,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乖,玄烨乖,快睡吧。”
康熙的眼皮子换换闭上,呼吸逐渐悠长。
室内的气氛安宁,烛火一跳一跳,灯花凝结,也无人挑断,任由火焰明灭不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斐困意上涌,头忍不住一点一点,慢慢闭上眼睛。
“若我死去,你不必为我守陵。”
一句话,利剑一般割破寂静,他霍然睁眼,瞳孔微缩,男人安安静静睡觉,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他说出来的一般,未免欺人太甚,他气急反笑:“你把我当什么?一个玩物?”康熙睁开眼:“我只是觉得,你为我守陵不值得……”他想让他陪着他,可到了要死的时候,又舍不得一辈子让他孤苦寂寞,与其守着这个一个他,不如子孙满堂,长命百岁。
“我要是想要孩子,只怕女人都娶了一堆,玄烨,我只告诉你一次,我爱你,一生一世就你一个,也只爱这一次,你要是死了,我也不守陵,我直接陪你去,下辈子咱们还能在一起。”
皇帝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抽抽鼻子,埋头进被子,声音哽咽:“恩……”
多大个人,还哭鼻子!他没心思嘲笑他,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滴滴答答,落在手背上,滑落在地,消失无踪。康熙在害怕,他也在害怕,恐惧失去,庆幸,他们不是一个人,彼此依偎,相互
舔舐。手指紧紧相握,十指相连扣在一处。
苏斐目光坚定,换换靠在男人肩膀上。
第二天一大早,一队暗龙卫出发,无声无息,趁着夜色,踩着露水赶往京城,一人两匹马,路上不歇息,也不停止,快马加鞭,再第二批要药的人之前抵达京城,趁着夜色,将马留在城外郊区的庄子里,乔装进城,苏斐也不回府,直接去皇宫,夜色浓烈,在养心殿的暗室里有金鸡纳霜,当时只是打发时间,留下不少洋人的药,不曾想有了用处。取了药,刚出皇宫,他也不去管胤礽的举动,康熙那里一拨人,苏斐手里一拨人,太子也翻不了天去。
一出皇宫,穿过小巷子,烛火一闪。
他停住脚步。
月光如水,秋霜寒凉,对方一袭狐裘站在深处,月光洒落在身上,露出半张冷峻冰霜的脸,目光沉沉,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少年黑巾蒙面,脚步一点,飞快掠过,好似没这个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听见那人的声音:“你还是不信我。”
信他?
他头也不回,目光冰冷,他不是不信他,他是不相信他们任何一个人。
胤禛比太子有手段和心机,他跟着太子许久,太子的棋子他都摸得七七八八,甚至太子不知道的他都知道,连他进京这事儿都知晓,显然漠北有他的眼线,所以,他不信他。
就像护着受伤崽子的狼一样,敌视每一个侵入底盘的人,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都不允许进去!
怀里的玉瓷瓶催促着他再快一点!
他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