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苇分别后,蓝天自己在街上游荡。她颤抖了手,拧紧了心,拨通秦朗电话,像所有的怀疑丈夫出轨的女人一样,颤抖了声音问秦朗在哪里。
“我在徐百汇”。他说。
这是真话,可这一刻,蓝天希望自己被骗听到另外的结果,她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和秦朗长得相似的男人。
那边似是压低了声音,又道,“想我了?有点事,我晚点回去”。
不,不想,我恨你!心里这么怨念,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时间实在是会打磨人,蓝天觉得自己真是变太多了,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蓝天没立刻回蓝宅,而是回了秦家。她想爸爸了,可是只能借着秦父秦母回想。因为跟父母关系最深的就是秦父。
出乎蓝天的意料,秦母没有想象中的冷漠。秦母没笑也没冷脸,只是依倚着沙发叫她坐下。柳妈依然很高兴蓝天的到来,她本是怕蓝天和秦母处不好,一直在一旁陪着。见蓝天和秦母没有横眉冷对,才去准备晚饭。
“妈,我,对不起”!左右找不到措辞,她能想到的只能是干巴巴道歉。她想起小时候,自己犯了错,揪着衣角向爸爸道歉也是这样子。
秦母愣了一秒,“呵呵,一家人,说什么傻话呢”?秦母这也是放下架子,容易亲近许多。经过这次车祸,她虽然生气,可是修养之余,也想了许多事。儿女的事,只有儿女自己做主,自己老在中间横着,苦的还是自家儿子。罢了,顺其自然了。
“妈,我以前是不是特不招人喜欢啊”?蓝天把头低得很低,她生怕秦母看到她发红的脸。
“今儿是怎么了,多愁善感的,可不像你”?秦母扭了扭身子,心想这丫头今儿个怎么跟小时候似的,说话还害羞。
“我知道,以前真是太任性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没敢看秦母的眼睛,像个需要忏悔的人,需要被神救赎的人,两手撑在身侧,身体一摇一晃,慢悠悠地说着过往。她说自己不该任性,小时候不该不听秦母的话。她说自己不该因为没有妈妈在身边就自暴自弃,不该不尊重爸爸对小丁妈妈的选择。她说小时候不该老是烦秦朗。她自己湿了眼眶。
秦母难得的好脾气,好脸色,听她忏悔,还好心的留她吃晚饭。秦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见蓝天在,并没表现得像秦母那般意外。蓝天站起来,招呼他,他只是问秦朗怎么没一起来。蓝天说秦朗工作上有应酬,晚些回家。他说这里也是家,有空常回家坐坐。
有空常来坐坐,这句平常的话,听得一点不平常,她再次湿了眼眶。
饭桌上只有他们几个,这是蓝天第一次单独和秦家人吃饭。她仔细回想了下,觉得真是第一次。小时候,虽然经常往秦家跑,几乎是围着秦朗的。大点的时候,自己和秦母关系不好,更不可能单独和秦母相处。
蓝天问秦母知不知道母亲的下落,秦母放下碗筷,一阵唉声叹气。“这么多年了,没见过,可能在香港”。蓝天抿了抿嘴,勉强往嘴里夹了饭菜。
蓝天没食欲,秦父秦母都看出来了,一旁的柳妈也瞧出来了。柳妈最心疼蓝天,忍不住提醒蓝天多吃点。她说趁年轻,要把身体养好,这样生的孩子才健康壮实。蓝天心陡然一缩,已经被那条无形的线,勒出了血。血腥味道刺激她的口腔,鼻子,令她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很。
她蹙了眉头,瞬间额头上布满了汗。饶是她狠狠地低了头,还是被秦母发现了她的异样。秦母以为她生病了,放下碗筷,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能怎么了,有机会生孩子吗?自己真是活糊涂了,一颗心全在秦朗身上,居然忘了眼前的人,可能就是害死自己父亲的人。
蓝天拼命咽下口中那股子血腥味,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一点。可刚抬头,胃里立刻涌了出来。她扔下筷子,冲进厕所,趴在马桶盖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外面的人,听到厕所里的声音,除了秦父反而没有刚才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喜色。这声音,这状态,秦母和柳妈都太熟悉。两人都同时想到了怀孕。秦父疑惑地瞧着两人,又瞧了瞧厕所,实在搞不懂。
“有了”。秦母,笑呵呵地对秦父说道。
“有什么了”?
“你呀”,秦母一脸得意,就说你笨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肚子,再比划了个圆。秦父立刻懂了,“呵呵,呵呵,瞧我这,呵呵”。这个常年不苟言笑的老人,这一刻终于开心地笑了。
蓝天从厕所出来,门前几人立刻收起笑容。柳妈上前扶蓝天坐下。
“蓝天啊,多久了,有没有好好检查”?柳妈直接问道。
蓝天愣了一下,见柳妈瞧着自己,还指着自己肚子,秦父秦母又弯腰殷切地盯着自己。她立刻红了脸,“没有,柳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老毛病犯了。中午没好好吃饭,所以胃不舒服”。
秦母是喜欢孙子的,周围的朋友好几个有孙子了,孩子长得机灵,她看着心痒。虽然不喜欢蓝天,可木已成舟,她只盼蓝天和秦朗能好好过日子。眼前蓝天像极了怀孕,她当然高兴,“那也得好好找医生瞧瞧,当年我怀秦朗的时候,就是整天吐,就差没把胃给吐出来”。她自我比划,回想着当年的情形,越想越激动,“不行,现在就得去医院看看,要有个闪失可不好”。
蓝天一个头两个大,真怕被拉进医院,急忙解释,“妈,爸,真没事,别担心。我知道自己身体的,就是老毛病”。
好说歹说,终于让几人同意自己不去医院,可几人脸上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蓝天只好保证,说如果明天还这样,就立刻去医院检查。几人终于惺惺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后便是秦母关于怀孕生孩子的长篇大论。中间还有柳妈的添油加醋,秦父只是偶尔点头表示赞同。可他嘴角一直噙着笑,看得出,心情是极好。
临走,秦母还拉着蓝天特地嘱咐要注意保养身体,为怀孕做好准备。蓝天一边答应,一边离开。她落荒而逃,因为不敢面对这一家人,因为过世的父亲,也因为突然而来的不知真假的母爱。
自己母亲知道自己女儿怀孕是什么样子呢,也是像秦母一样急切吗?那个远在香港的女人,会关心吗?
蓝天不相信命运,可是上天要打击一个人的时候,真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会给。
晚上,秦朗带了一个叫阿盛的孩子回来,说是他的儿子。蓝天想起白天商场里的身影,孩子的轮廓和那个女人又几分相似。
蓝天如遭雷击,好半响,嘴角动了动,再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问了句,“是不是陈悅欣的”?
秦朗没回答,而是告诉阿盛今晚及以后的住处,他说,“以后你就住这里,这是蓝天阿姨”。像极了一个慈祥的父亲。有时候默认比承认更让人气馁,至少承认是对她的一种信任或者重视,她觉得。
阿盛怯懦地缩在秦朗腿间,叫了一声阿姨。阿盛肤色太黑,仿佛就是只用了眼白瞧着蓝天。可那眼里,分明没有丝毫怯懦。更像是黑暗角落里的偷窥者,等待时机者。
阿盛衣服像是新买的,黑色的小西装,白衬衣,黑领结,甚至头发上还打了定型水,故意梳到一边。不好看,不协调,不合适,蓝天觉得这像个偷了上流社会公子哥衣服的小乞丐。因为出卖小丁的那个孩子,也叫阿盛。那是个真正的乞丐。蓝天没法对眼前这个叫阿盛的孩子产生半点好感,因为秦朗,也因为小丁。
蓝天站在屋子中央,屋子太大,周围空荡荡的。这里原本是自己的家,是住了一辈子的蓝宅。现在,她觉得这不是家了,自己是多余的。两脚定在那里,挪动不了。身体里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往下压,往下拉,她咬紧了牙坚持,才不让自己蹲下去。
蹲下去就完了。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往哪里藏。两年前,她还能藏到闸北区,因为秦朗不在,藏哪里都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因为秦朗,藏到哪里,哪里都会有秦朗的影子,因为秦朗就在身边,在心里。
“爸爸,我饿了”。阿盛可怜巴巴地望着秦朗。他不停地往秦朗身上蹭,以至于秦朗的身体被他推着动了动。秦朗瞧着蓝天的眼睛也晃了晃,深不可测的眸子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可蓝天看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伤了。裂开一道口子,然后口子被越撕越大,血流不止。
“蓝天你给弄点吃的。”秦朗两手插袋,十分从容。他又对阿盛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跟蓝天阿姨讲,自己先上楼去玩,你的房间是二楼最右边那间”。
阿盛很听话地跑了上去。脚步声“噔噔噔”,那是蓝天的热乎乎的心被放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被鞋底砸的声音。每响一下,她钝痛一下。可声音越消失越小,她越痛。
阿光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蓝天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漠和平静,“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秦朗还是一派闲适,“没事,过几天就告诉你一切”。
她仰头与他对视,看进他的深沉的黑眸,除了深黑色,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影子变得模糊的时候,她觉得那影子很远,像是后退离她远去。
凭什么他可以无所顾忌,凭什么他认为她会接受呢?气到极致,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过几天告诉我什么,过几天你就让我搬出去,过几天你就让陈悅欣住进来”?
“不会的,你不用走。一切都不会改变”。秦朗把蓝天搂进怀里。那力气很大,蓝天觉得自己骨头都碎了。她没有挣扎,眼泪在秦朗看不见的地方,流进秦朗的衣服里。她的脸贴着秦朗的肩膀,带了浓浓的鼻音说道:“我不想当什么狗屁的阿姨,更不想不明不白地当人家的后妈”!
“不会的,一切都会是原来的样子”。秦朗的声音异常温柔,在蓝天耳边,像魔音一般。但并没有摧毁她的意志,因为这难得的温柔,更像一种让步和妥协。
不,不一样了,“你知道的,我的脾气不好,我做不好”。她冲他狠狠地摇头,那眼泪就随她的动作横飞了。
秦朗松开蓝天,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阿盛“哇哇”大哭,从楼上跑下来。后面追下来的是小丁。像只发怒的小兽,小丁两眼通红,眼里除了对阿盛的怒火,周围的一切都无视了。
阿盛藏到秦朗背后,露出半个脑袋,偷看小丁的位置。快到秦朗身边的时候,蓝天叫住小丁,拦下他,蹲下,把他护进怀里,按着他发抖的身体。
“怎么了”?秦朗问阿盛。
“他打我”。阿盛指自己的脸。蓝天仔细看,果然有一道小爪印。可她看小丁的时候,发现小丁一边脸上是一圈大牙印。怒火再也压不住,蓝天噌地一下,站起来,直冲秦朗。可是小丁先她一步扑向阿盛。
小丁不太会打架,他只会老师教的跆拳道,只会跟着套路比划。阿盛显然是个打架的高手,逮着就咬,挨着就又打又踢,打不到的时候又跑又跳。很快小丁落了下风,身上看得见的地方都挂了彩。阿盛一边打,一边跑,小丁紧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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