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夜幕已然垂下,一轮弯月高悬于天边,播洒着温柔的光,陆小凤手搭着肩背靠在城墙下。城下的弓箭刀斧手忽然已走光,走得就像他们出现时一样干净利落。守卫禁城的军卒,当然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
城垛子很宽,东南两面各站两人,城上的这四个人十余年前就已名动江湖,若是同时出手,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他们的联手一击。
还是换一个地方进去。陆小凤看了片刻,缓步出了城外去。直到傍晚才与朱翊钧分开,陆小凤身体虽然感觉还好,但心理上实在是不适应,没敢多腻歪着。暗想以后一定要好好讨回来,满心的别扭才稍稍褪去。
紫禁城的西北角上,有个地方是阴暗而陈腐,就是阳光照耀也显得阴暗卑贱的角落,陆小凤就想不到他还会再来这个地方。
街道是狭窄龌龊的,两旁有一间已被油烟熏黑了的小饭铺,嘈杂如鸡窝的小茶馆,布满了鸡蛋和油酱的小杂货店。
风中充满了烟臭、酒臭、咸鱼和霉豆腐的恶臭,还有各式各样连说都说不出的怪臭。茶馆里的怪味道比外面更浓,伙计也是个阴阳怪气的人,老是看着陆小凤嘻嘻的直笑。陆小凤忍下了这个人。
从楼上下来了个太监,笑眯了眼,道:“你果然守信用,才过了几天就又来找我喝茶。果然我一瞧见你就知道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小安子走了下来,拉着陆小凤的手,对他表示亲热,甚至还笑嘻嘻的摸了摸他的胡子。陆小凤只觉全身上下,连汗毛带着胡子都在冒冷汗、打寒噤。
“我杀了麻六哥,你不找人抓我?”
小安子笑了,笑的声音像是一只小母鸡,笑得陆小凤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早说过你是我兄弟,我早看他不顺眼,可是卢总管护着他。杀的好,杀的好!”
陆小凤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显然并不想多掺和太监们的事。
陆小凤道:“我又有些事想麻烦你!”
“你说,尽管说。”小安子亲热的搓了搓手:“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我都照办。”
“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从这到内廷共要经过几波侍卫,巡逻口令又是什么。”
小安子眯着眼睛,道:“你问这干嘛?”他看着陆小凤,笑道:“你问我也不清楚。巡逻的口令天天换,我几天前就被放了大假,不然大晚上,你怎么见得着我。”
陆小凤一听,忍不住问道:“你们还能放假?”
小安子点了点头。陆小凤苦笑,看来还真得硬闯了。
小安子摸了摸陆小凤的手,思忖片刻,道:“如果你想进宫,这忙也并不是帮不了。”
陆小凤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你能带我进宫?”
小安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能。不过我有个朋友叫安福,他是安宁公主的内侍,今天刚好出来看望老婆孩子,他可以带你去。”
陆小凤一愣,太监怎么也会有老婆孩子?他没敢纠结这问题,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找你这位朋友。”说完便拉着小安子往外走。
小安子正色道:“只不过还有件事,我不能不说。”
“你说。”
“你要是被抓了,不能供出我们。”
陆小凤笑了:“你放心,我真的被抓了,绝对不说是你们。”
他知道,只要一进了皇宫,就等于闯入了龙潭,只要一被人发现,就随时都可能死在乱刀乱箭下。
西南角有十二队侍卫队,有的在四下巡逻,有的守在各个宫殿外,也有的埋伏在庭院里。
慈宁宫外的一队侍卫,一共有一百五十个人,每三十人一组,从戌时起,就沿着慈宁宫四周交错巡逻,其间最多只有两盏茶时候的空档。
紫禁城内庄严宏伟,金楼玉阙,殿宇栉比,陆小凤不是第一次进来,但这次却是最森严,小安子给了他一套侍卫的衣服,陆小凤跟在安福身后,到了内廷的交界处才分开了。侍卫换防的时候,总难免有些混乱,混乱中就难免有疏忽,这正是他最好的机会。他早已从小安子那知道了一条最近的路,直达慈宁宫。
慈宁宫面积很大,陆小凤躲在树林里。迎面而来的侍卫们,也不会注意到这队伍后面多了一个人。这队卫士正是沿着慈宁宫四周巡逻的,他也跟在后面巡逻了一遍。
陆小凤等到前面的卫士转过屋角时,突然飞身掠上了屋顶。突然脚下一滑,暗道不好,屋顶上盖着的瓦,有的覆着不大不小的玻璃。他燕子般一掠而过,开了扇门翻了进去,并未惊动巡逻侍卫。
“什么人!”殿后有声音传来,是个女人。
陆小凤这才回头,屋内点着昏暗的烛火,收拾的简单温馨,却无一不精致华贵,乌木桌案上青釉四足盖炉,泛着云雾在屋内慢慢散开。
陆小凤道:“太后娘娘?”
慈圣太后闻言,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哀家的慈宁宫。”
“草民陆小凤,今日前来,皇上有几句话让我替他传话给您,太后娘娘可否出来一见。”陆小凤朗声说道。
陆小凤说完盯着帘幕,有人影晃动,片刻一秀美妇人走了出来,服饰端庄,仪态雍容。慈圣太后凛厉的目光看着陆小凤,道:“见了哀家,还不行礼。”
陆小凤闻言,笑了,抬手一拱,行了个江湖礼,道:“草民陆小凤,见过太后娘娘。”
慈圣太后微蹙眉,稍压低声音,道:“你可有证据证明身份,不然哀家很难信任你。”
陆小凤掏出了块玉佩,正是穆宗皇帝在立太子时赐给朱翊钧的那块,慈圣太后眼里似有精光闪过,道:“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明日回宫,让太后多加小心。”陆小凤面无表情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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