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对着她乱叫,女人一把捂住他的嘴。
“你们统统都到房里去,我要和这位……这位……慈善家先生单独谈谈。”
“景寒,陪希罗去收拾东西,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
“好。”
景寒斜眼瞪着胖男孩,对他狠狠地呲牙。
景寒和希罗走进房间里的时候,那个始终一言不发在桌子底下搓手汗的男人,终于按耐不住站了起来,紧紧地跟在希罗的身后,雷漠和度恩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雷漠摊开右手,男人看见一张黑色发亮的金属片在他的手心里旋转,立刻就傻了眼,度恩索性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龙骨项链,随意地在手里甩,越甩越近,男人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嘴角频频抽动,这时,龙骨突然燃起一圈蓝色的火苗,眼看着就要烧到他脸上了,男人不敢出声,丢了魂似地冲进房间里把门反锁。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就这些。”
景寒低头看了一眼,几件破旧的衣裤和裙子,清一色,不是黑就是白,化妆袋里只有一支牙刷、一把酒店的旅行梳子、一瓶护手霜、一盒雪花膏、还有几个用到就快要断裂的发圈,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一只有点分量的储蓄罐和几本书。景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希罗的衣物和日用品统统加起来,连一个二十寸大小的箱子都装不满。
“还有……这个。”
希罗指了指她床头上的一只青蛙毛绒抱枕。
“总算有那么一件女孩该有的东西。”景寒抓起那只青蛙抱在手里。
“这是生日的时候,他们送给我的。”
景寒立刻把它扔到一边去:“不要了,我买新的送给你。”然后,转身拖着希罗就要往外走,希罗还是忍不住放下箱子,拿走了床上的青蛙。
院子里,烈日当头。
度恩提着拉杆箱走在最前面。
他们没有出来送她,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了。希罗跨出公寓底楼门槛的时候,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她忽然想起,就是在这样的夏天,这样的午后,她和父亲在院子里玩耍,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胖,但是,依旧很怕热,一动就满身大汗。父亲很有耐心地陪着她,那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他们一直都觉得,她会是他们此生唯一的孩子。她记得,那天,她不小心中了暑,母亲刚好下班回来,见她脸色不对,放下包就跑去外面帮他们买冷饮,就在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开口叫他们“爸爸、妈妈”。
希罗对于这个家最美好的回忆,就此停留在那年夏天,那是他们最疼爱她的时光,从此一去不返。
“别回头。”
雷漠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
不,她没有留恋,更不想回头,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站在那里,和过去,永别。
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希罗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身往回看,只见,那个胖胖的小男孩正远远地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央看着她。
希罗放开景寒的手,向小男孩走去。
如果没有他……
希罗的脑海里最后一次掠过这样的念头。
如果,没有他……
她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青蛙递给他。
男孩抬起头来,眼眶里,忽然噙满了泪水。
他低下头,伸出一只手,用力一拍,青蛙滚到了地上。
“呸,我才不要你的烂东西!”
说完这句,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鼻涕,转头消失在公寓楼的门口。
希罗慢慢地蹲下身子,怔怔地看着被烈日暴晒得滚烫滚烫的水门汀。
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在青蛙枕头滑稽的大嘴巴上。
“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不知何时,爱修觉已经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抱住了她无比荏弱的肩膀。
她止不住身体的颤栗,抽泣声很难再被压抑,直至,彻底崩溃。
雷漠独自背过身,走出院子,站在街角的一棵梧桐树下,不停地用右手的大拇指去磨蹭左手心上的掌纹,试图让自己的双手不再那么颤抖。
希罗放声痛哭的回音,久久地萦绕在梧桐树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