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
那些鲜血,性命,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和谋划计算,换来的居然是贬斥封地永世不得返京。
可悲,可笑!
“你端得上是叛逆。”李谦宇这般说着,心中倒似乎火在烧,手却是平稳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李谦宇弯了弯唇角:“不过是一时笑语耳。”
“却是真言,可对?”
“你说是真便是真。”
李谦宇不再问,昂头又饮尽一杯酒,脸上越发升起晕红:“爽极!”
穆青却没回答他,而是又给他倒了一杯。
李谦宇接过,一口饮尽,眼中都有了雾气升腾。他看着穆青,微微抬了抬下吧:“可有诗来?”
穆青也不含糊,击箸而歌。【1】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李谦宇却是笑了,拿着酒杯指着他:“中秋早过,你怎可做中秋的诗句?当罚,当罚。”可转即,就又摇了摇头,“但是却是好诗好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呵呵。”
穆青看着他,伸手摁住了他拿着酒壶的手,感觉到这人的手有些微冷,心中只是微微一动,脸上的神色柔和得不能再柔和:“你醉了。”
“醉了好,我还没醉过。”李谦宇拂开了他的手,竟是直接对着酒壶喝了起来。
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穆青有心拦他,但看着在他身后的兰若都是面无表情,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李谦宇纵然看似身体纤细,但毕竟是足足大了穆青七岁,自然不是穆青制得住的。
一壶酒,就这么尽数被这人倒进了嘴里,然后便靠着墙,坐的很直,但却闭了眼睛不省人事。
即使是喝醉了昏睡过去,李谦宇依然背脊挺直,不会胡言也不会乱语,端方,乖顺,哪怕是手都是攥得紧紧的蜷缩在宽大广袖了不漏丝毫痕迹。
“李兄,你喝醉了。”穆青不知道这人听不听得到,只微微倾身上前把这人仍拿在手上的酒壶拿下来放到一旁。
转头,看着他,睡着了的李谦宇比起醒来时多了许多沉静和安然,只是那双眉仍是紧紧地蹙在一起,不曾分开。如玉的面庞上有了丝丝红晕,淡淡的,在这摇曳的烛火中,摄人心魄。
穆青安静下来,他的手,碰触着这个人的指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用手掌包裹住了这人微冷指尖,等待他慢慢地被捂热。
和他一起靠在墙上,穆青盯着窗边的雪白兔子花灯愣愣出神。
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刻意和算计,之后的相处穆青也是时时刻刻打了精神,在思考,在谋划,哪怕是一丝丝神情都要细细筹谋。
自己的没有半分真心,却在最后得了这人片刻的真性情。
值得么?
值得吧。
至于到底是为了博一个前程,还是为了让这人把自己记在心上,穆青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穆青离开时已经是深夜,他只身走了,瘦小的身影迅速隐匿在黑夜中。
兰若目送着他离开,而后走到李谦宇身边要把他扶起,却看到这个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脸上还有这鲜红,但眼睛里却是一片澄明。
拂开了兰若的手,李谦宇自己撑着墙站了起来。
慢慢地走到窗边,秋日夜风扑在脸上,几乎是瞬间就让人清明起来。李谦宇看着外头的漆黑夜色,狭长的眼眸转向手边的花灯,被人暖热了的指尖缓缓伸出,碰了碰兔子花灯的头,花灯晃了晃,里头的烛光也跟着忽明忽暗。
李谦宇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微微垂了眼帘,声音清亮似水:“兰若,本王要知道这个人以后的一举一动。”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