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大学的头半年里,几乎就没怎么上过课,一直追着我哥查找真相,也不知怎的,就混到了放寒假。那会儿我和我哥都是一身的伤,怕我妈担心,所以放假之后没有马上回家。等伤养好了都快过年了,我妈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我这才踏上返乡之路。回家之前那一段时间,我死活缠着我哥让他也一块回去。我哥看样子挺犯难的,也不知道究竟在发愁什么。耐不住我软磨硬泡,最后我哥还是跟我一起回了家。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回家,我妈拉开门看见我哥和我并肩站着,当时就哭了出来。我哥也眼圈泛红,说了声妈我回来了。我妈哽咽着说回来就好,快先进来,我去把你爸那屋收拾出来给你住。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在我爸去世了以后才搬进来的。一共三个间,其中一间摆着我爸生前睡过的床。我爸其他的遗物也都放在里边,我妈常说,这个间是给你爸留的。她好像还觉得我爸时不时就会回来住几天,把房间的角角落落,全都打扫的干净利索。我妈说要把我爸那屋收拾出来,其实也就是给床上换一套新的被褥。我哥在一旁帮她的忙,我在厨房里,择一筐空心菜。我们一家久别重逢,那天晚饭吃了很长时间。饭桌上几乎没有人说话。我妈会给我哥和我夹菜,我哥的碗一空,她马上就给他盛上一碗饭。我从来没见过我哥吃那么多,前后加起来,一共是三大碗米饭。最后他还喝了两碗汤。直到我妈也觉得有点多了,这才不再给他碗里添东西。
吃完了饭我去洗碗,我妈和我哥从饭桌旁,挪到客厅里继续安静地对坐着。我真奇怪他们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彼此都有太多的事要跟对方说,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他们两个默然无语,我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临睡觉之前我妈又哭了一场。这回倒不是对着我哥,而是对着墙壁上挂着的我爸遗像。她说你看林逸回来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在外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哥上去安慰我妈,开始说起他这些年经历过的一些事。这才把话匣子打开,他和我妈之间的那层隔阂,慢慢也就消失了。他们大概聊到一两点钟,看时候实在是不早了,才分别回屋去睡觉。
到了第二天一早,大舅到我们家来。门铃响过之后,是我哥去开的门。大舅在门口还愣了一会儿,像是已经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哥这号人。我蹲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抽空喊了声舅,说这个是我哥啊。大舅还是没能回过味儿来,又想了老半天,才说你是那谁……林逸对吧?我哥把大舅让进门,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大舅跟我哥已经生分了,无话可说,便拉着我闲聊了一通。他问我在大学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被女同学喜欢上?我都没敢说我因为旷课差点就被学校开除了,哼哼哈哈地应付说,大学里的女孩没有看上你老外甥的。
聊完我这一边,大舅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我哥身上。他没话找话,说林逸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吧?现在怎么样,成家了没有?我妈正好从厨房出来,听他们聊到这一茬,忙不迭地说快了快了。林逸的对象都来家看过了,那家闺女特别的好,而且家里特别有钱!大舅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让我妈中午添个菜,他在我们家吃顿午饭。等我妈出门去买菜去,大舅突然脸色一变,低声问我哥,这些年在外头都干了些啥?我舅是干公安的,瞧他像审犯人一样问我哥,我还以为他在公安系统内部,听说过我哥干了啥坏事。我哥说头几年都在外头给人打工,最近两年,开了家小公司。他回答地特别老实,大舅又哦了一声,愈发神秘地问道,干没干过那方面的事?我都被他给问急了,凑过去说,你指的哪方面?
大舅明显是憋着什么话呢,可就是不直说。绕了好几个圈子,才说他们派出所里最近出了件怪事,想让我哥帮忙去看看。他显然是还记得在我爸葬礼上发生过的事,认为我哥跟祖奶奶学过几手,懂得一些阴阳方面的法术。我哥问具体是什么事,发生的经过又是怎样?大舅掏了烟出来,给我哥和我一人发了一支,说是他们派出所分管的河段,有个渔民来投案自首,说自己杀了人。听这案情我就没兴趣了,一点也不曲折迷离。大舅的烟倒是好烟,抽一口还想第二口。我在一边吐着烟圈,听我哥问大舅,是不是尸体出了什么问题?大舅苦笑着说要有尸体就好了,问题是,根本就没有尸体!那个渔民口口声声说他杀了人,可我们到案发现场一看,丝毫没有凶案的痕迹。而且上下流域也都打捞过了,连根死人指头都没看见。
没有尸体的杀人案!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大舅把渔民投案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那大概是在半个月前,正好轮到他值班。那个投案的渔民他也认识,平时在河上打点小鱼小虾过日子,老实的不行。要这样一个人都会杀人,那这个社会真是没救了!渔民投案是在大半夜,大舅正在打瞌睡的时候。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嘴里喊着杀人啦,杀人啦!当时我舅还以为是别人要杀他,问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有人被他给杀了。
根据那个渔民的描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一天他刚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准备开船去收网。他到了码头一看,发现有个人站在他船上,正在那捣鼓发动机,看样子是想偷船上的汽油。他下意识地冲上去喝止那人,没想到那人被他一吓,竟然一头栽进了河里。就在这时发动机启动了,螺旋桨飞快地转动,正好就把那个落水的人,给绞了进去。渔民当时就给吓懵了,拼命想把发动机关掉,可等螺旋桨停下来,那绞进去的人却不知怎地就不见了。他还想着是不是沉下水里去了,跳进去捞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捞着。渔民左思右想,摊上这样的事,怎么着都不可能瞒过去,于是他跑去派出所报了警,又带着我大舅等一干警察,到渔船那儿去打捞尸体。
这事怪就怪在,那一带的水文环境很稳定,没风没浪也没有暗涌。可那具被螺旋桨打碎的尸体,却怎么都找不着。甚至连尸体上的一块布条,警察们都没看见。后来他们干脆开始怀疑案件的真实性,有人提出来,那个渔民估计是报的假案。但又有谁吃饱了没事报案举报自个杀人,这案子要坐实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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