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点吃的回到医院,却怎么也找不着我哥,他那张病床空着,床边吊着半瓶子药水。我问值班护士,她也说不出来我哥到底出没出医院。后来我俩都急了,就差没在走廊里扭打起来。在这耗着也不是个事儿,我拿起我哥的手机,清河公祠四个字一下子钻进眼睛里。他会不会已经到那儿去了?我想了想,决定无论如何过去看看。说不定就见着了那口棺材,还有棺材里的那个我。
出了医院我打了个车,在车上给齐方打电话,让他帮我请下午的假。他问我到哪去,我卖了个关子,只说去找我哥。这一去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于是问齐方有什么东西能辟邪又好找。他在电话里笑了一声,答说童子尿啊,你也用不着特意准备,多喝点水就行。我让他滚,他喊了声遵命,就把电话挂了。这时候车也停了,司机说清河公祠门前修路,只能送到这儿。
我下车往里走,只见路面被挖的乱七八糟的。公祠正门前用铁丝网围了一圈,圈里是一个巨大的类似于塌方的陷坑。临时通道还不足半米宽,一个人走都嫌吃力,我实在想不出来,谁那么大功夫弄进去一具棺材。当然棺材里面还有一个我,是死是活尚不清楚。我一分神脚底滑了一下,差点没掉进坑里去。一个老头在公祠门前喊:“小伙子,悠着点!”
我小心翼翼走完剩下的路,对老头说了声谢谢。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边挥手说甭客气,一边跟我要门票钱。我往公祠里望了一眼,四下寂寥,没一点儿人气。我问老头见没见过一个年轻人进去,高高瘦瘦的,看着脸色不太好。老头马上回答说见过,是和一个姑娘一块来的,俩人挺亲热,像是小两口。我一听就傻了,这么会儿功夫,我哥连对象都找着了?我掏了钱正准备进去,老头却拦着路,给我手腕上扎了一条红绳子。他说这个月阴气重,保不齐公祠里的先人会跑出来乱晃悠。
被老头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心慌,只觉得空荡荡的祠堂里刮着风,好像有鬼在说话似得。我大声喊了几遍我哥的名字,权作是给自己壮胆。没人答应,本来大门紧闭的正殿,却突然开了一道缝。透过那道缝能看见老式的神龛,密密麻麻的牌位和红蜡烛,放棺材的位置上放着一个蒲团,有个人跪在上面磕头。他磕了三下就走开了,我赶忙追过去,想问他见没见过我哥。可等我真的踏进门去,蒲团、磕头的人,猛地一下全都不见了。我正对着一副棺材,老料楠木,红锦衬里,封棺墨线。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差个死人躺进去。那死人现在在哪儿呢?我退了一步,脑后风声一紧,只听见嘭地一声,就被人一闷棍砸得晕了过去。
我晕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头疼地像是要裂了。我甚至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傻乎乎地坐在那儿,看周围的人走来走去。其中一个人过来拍了我一下,笑眯眯地说:“小伙子,醒了。”我盯着他那张老脸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到是那看门的老头。
其他的人还在忙来忙去,看样子是要摆酒席。老头扶我起来坐在一张桌子旁,桌上铺着大红布,十八副碗筷都已经摆齐了。他让我再等一会儿,说是马上就开席。我问他这是在干什么,他笑着不说话,背着手走开了。
周围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只能拿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回想之前的事。好像是在清河公祠,好像有个人在磕头,好像出现了一副棺材,还有就是我被什么给砸晕了。一想到细节我就头疼,眼睛也开始花,看人都不像人,像一条一条没有手脚的黑影。黑影把大盘大盘的菜端上来,上桌的却只有我一个客人。
我正纳闷呢,就看见看门老头又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个人,动作很轻,像是怕被人发现了。他走进来就在我身边坐下,捏着嗓子咳了一声。我认了老半天,才认出那人是齐方。我张嘴就要喊他,被他一只手捂上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门老头数了数桌上的菜肴,点着头说:“好了,可以请主人出来了。”等他再转身离开,齐方才把手从我嘴上挪开,一边松了口气,一边说:“一会儿看准时机,我说走你就走,千万不能等那个主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