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他在那天下了床,和我一起把阿卜的尸体埋了。
我坐在阿卜原来喜欢坐的门栏上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晚上木拉提才出来告诉我向伶已经醒了。
我起身抹了一把脸:“我去看看她。”
木拉提摆摆手:“她还好,虽然这对我们来说一时半会无法承受但我相信她能挺过去的。”
说着木拉提苦笑了下:“她不像外表那么脆弱,她刚才还安慰我。蔚姑娘,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夜寒,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点点头:“有事叫我。”
木拉提走后我并没有去睡觉依然坐在那个门栏上坐了很久,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从我的身边就这么流逝了,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难受。
我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繁星点点,想到昨晚临睡觉前阿卜望着天上星星问我那是什么,我告诉他那是星体,和我们生活的地方一样的星体,他说是不是那些星星里面也有禹城,我心酸的回:“也许吧…”
早上我和向伶出去前我看见他在院中耍着砍柴刀,我问他你想用这把柴刀练武吗?他说只要能搁下梁军的头颅就是好刀。
为什么我竟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我没有意识到他会去找梁军,我更加懊恼的是那晚我不该告诉他我和向伶遇上梁军的事,这不该让一个小孩去承受,就是反抗也不该由一个小孩去反抗,他还那么小,甚至都没有成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晚他没有看见沾满血渍破烂的衣服,他不知道我们被梁军所欺负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去找梁军,也就不会让自己枉死。
很多答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脸埋在双手之间,我忽然很想景睿,我第一次觉得他娶慕矜遥是多么明智的举动,楚渊说过“这世间任何事物都不会是永恒,终究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平息现状”。
他口中的现状原先我只是模糊的知道,而今才切身的体会到这样的现状多么令人绝望!
如果景睿真的是那个人,我只希望他路能再顺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了院子,我被院门的动静给惊醒了,我想现在我们的神经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中,我跳下床赤着脚扒着窗户,当发现走进来的人是木妲尔时我松了口气重新走回床边把鞋子套上。
刚穿完木妲尔已经径直冲进我的房间,后面跟着向伶。
“梁军,周国人,要,要…”木妲尔说的语无伦次我看向向伶,向伶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当地的方言和木妲尔交流了几句然后转向我。
我用眼神询问向伶木妲尔都说了什么,向伶有些欲言又止,她似乎在踌躇如何和我讲,一会后她抓着我双手:“蔚蓝,我很喜欢你,真的,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你的到来就像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可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听得一头雾水反而更加焦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向伶像是狠了狠心:“那个梁军的尸体他们找到了!当时在桥上看见我们的人太多,他们很容易就能猜到是我们所为,杜桥上的摊贩都是禹城人,他们没有把我供出去,但是…”
向伶停顿了下,我接道:“但是,把我说了出来是吗?”
向伶立马红了眼,她的眼睛已经是肿的了,这下更是感觉泪眼婆娑。
“如果他们不告诉梁军,梁军不会放过那些摊贩,他们只有说是一个来自周国的女子,你知道大梁和周国本就水火不容,梁军放话要把禹城翻个遍找到你。我们禹城没有头发像你这么短的姑娘,我和木拉提都十分舍不得你,可如果继续把你留在这。”
向伶眼眶里沁出水,她紧紧攥着我的手,这个善良的女人也许觉得对我太愧疚竟然泣不成声,我本就是要到夏国的,迟早都要走,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我没有理由让刚刚丧子的向伶再为我担心,更没有必要留在这给他们带来麻烦。
我用力抱了抱她:“不用觉得愧疚,如果我是禹城百姓我也会那么说,他们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在这个乱世。”
我放开了她:“我马上就会离开,等我走后你和木拉提最好搬去木妲尔那暂住。”
向伶点了点头,我把衣服穿戴整齐,把唯一的吉他一背就准备离开,出了房门木拉提已经等在外面。
“你对这里不熟,让木拉提带着你走一段,不然我不放心。”向伶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回过头细细看了她一番,刚认识她时我并不喜欢她,我觉得她和我不是一类人,她太软弱太过仁慈,可短短时日我才知道她的仁慈只对她在乎的人,她的软弱在遇见自己在乎的人遇到危险时会变得无比坚韧。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慢慢喜欢上她,甚至有些钦佩她,觉得她像家人一样,我的记忆里对于家人两个字太模糊了,好像我与生俱来就是一个没有亲情的人,向伶却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有家人是什么滋味。
然而我却不得不和她分别,很多不舍到嘴边只化作五个字:“一定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