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奥德修斯?”
“是的,谦也他希腊神话看多了,别理他。”
忍足说完扔给她一句“你先进去吧,我也去帮他找找”后消失在庭院角落的树丛后,只留下藤川凉一人怔怔地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门内的灯光透过她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投射出去,将她的影子在门外连接庭院的石子路上拖得老长,但也因为强光的关系越发看不见黑暗中的另两个人,只能听见不时有树丛抖动的簌簌声,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的吱吱声,以及类似“侑士它就在你脚边快抓住它……哇啊不是让你去踩它”“吵死了!谁让你教会它爬树的!”“我赌一个月的晚饭我没有教过!喂它又朝着水池那边去了!”“……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给它留今天的早晚饭?”“……好像是的,我七点不到就出了门。”“那等你家的鱼都被它叼走,我一定会回来围观你爸是怎样揍你的!”“都说了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侑士!”之类的对话传来。
尽管在这场闹剧的整个过程中藤川凉已经隐约猜到将两兄弟耍得团团转的是谦也的宠物,但直到谦也抱着那条巨大的蜥蜴凯旋而归,头发凌乱身上沾满树叶甚至泥土,并在看起来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连眼镜都已经不得不脱掉的忍足无奈的注视下,向藤川凉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奥德修斯时,即使本身并不惧怕昆虫或是此类爬行类植物,藤川凉依旧难以将这只有着坑洼表皮,尖利爪牙和不怀好意目光的巨大蜥蜴与古希腊传说中文武双全的英雄人物奥德修斯联系在一起。
“哦,它看起来精神不错……”藤川凉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尽可能与蜥蜴拉开距离。
“当然,和伊阿宋比奥德修斯可要开朗多了。”
谦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似乎对藤川凉言不由衷的夸奖很满意。他握起蜥蜴的爪子向藤川凉伸了伸,惊得对方顾不得面子迅速后退了几步。
忍足则适时的凑过去向再次陷入茫然的藤川凉解释:“伊阿宋是谦也在奥德修斯之前的宠物,在他国二时死了,那时候谦也还哭了一场,太丢脸了。”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说实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之一,就是在谦也八岁生日那年送了他一本希腊神话,让他糟蹋了那么多好名字。”
进入室内后谦也将蜥蜴关进笼子,从冰箱里翻了些东西给它吃,算是补偿早晨没留食物的失误。
灯光下藤川凉才发现忍足兄弟在刚才与蜥蜴的周旋中都带了些小伤:忍足的双手手臂上都有几道明显的划痕,有些甚至还渗出了血——“院子里的玫瑰花茎划到的,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忍足如此解释,“不错了,好歹没有划在脸上。”谦也则没那么幸运,不仅左脸颊不知在哪里被蹭破,右手的虎口上更是有几枚清晰的牙印。
“奥德修斯干的。”忍足仍旧不放过揭谦也短的任何机会,“饿了一天,看见新鲜的人肉,不咬才有鬼。”
谦也家比外观看上去的还要大很多。不仅很容易就分好了房间,整栋房子竟连浴室都有四间。
“原来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也住在这里,人多房子又大,为了方便就这样改造了,”谦也自然地解释,“其实也不错,至少我记忆里从没有全家等着用浴室的情况”说到这里藤川凉也终于了解到原来谦也的父亲才是忍足家的长子,但因为忍足父亲更早结婚生子的缘故导致谦也反而成了忍足和裕里的堂弟。藤川凉能够理解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毕竟在这样的大家庭里,家主对待长子与次子的婚姻向来会抱以不同的态度和要求。但好在忍足和谦也的关系看上去相当融洽,也就让人忽略了这样一段或许有些尴尬的过去。
三人分别在不同浴室洗了澡,换□上的衣服,互不干扰。
忍足理所当然借用了谦也的衣服,对着T恤上巨大的卡通头像哭笑不得,同时也招来了谦也“笑什么笑!不想穿的话就给我脱下来”的抱怨;藤川凉则庆幸自己在将行李交给寺岛时下意识地留了一套换洗衣物在随身包里,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把一切安排好后藤川凉回房休息,谦也则从柜子里翻出常用医药箱,开始和忍足一起处理伤口。只可惜两人尽管是医生家的孩子,但显然都不擅长这项基本技能。最开始还只是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安安静静各上各药,之后经历了惯常的互相挑刺,看不顺眼,示范失败的过程,最终因为动静太大引来了同一层楼的藤川凉。
“什么啊……”藤川凉在心里暗骂着两个笨蛋,伸手将谦也脸上被忍足胡乱贴上去的创可贴揭下来,不顾对方的尖叫抗议。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只好包揽了这项算不上麻烦的苦力活——尽管同样算不上专业,但好歹比那两兄弟自己动手的成果让人看得过去,除了手法温柔程度与他们有得一拼之外。忍足盘腿坐着,支着下巴打量不断挣扎抽气的谦也和报复性地加大上药力度并不断小声抱怨的藤川凉。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眼前的这个人在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就像是命运的安排。她不依附于别人,也不属于周围任何一个派别,不张扬不耀眼,却偏偏在最开始就吸引了他的目光,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与他身边的人相处融洽——包括迹部,包括宍户,也包括如今的谦也。
“好了,”藤川凉推开谦也,“下一个。”
楼下的电话忽然响起,谦也跌跌撞撞起来去接电话。“别擦到药水,还没有干。”藤川凉不忘提醒他。
忍足挪到藤川凉身边的位置,背靠着谦也的床脚。回想起刚才所想的一切,有那么瞬间他莫名地不敢去看对方的双眼,只是安静地伸出双手,目光锁定在谦也床前,也就是自己正坐着的小圆地毯上,心想都已经快夏天了这小子竟然还不把那么累赘的东西搬走……胡思乱想的时候手腕已经被人捉住,尽管室温不低但藤川凉的手指显得冰凉,这让忍足几乎要自嘲地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体温变高的缘故。沾着药水的棉签接触到伤口时,他也像谦也刚才的反应一样抽了口气,同时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臂。
本以为要像谦也一样拉扯一番,却没想到他刚刚表露出逃走的冲动,藤川凉就立刻松了手。
“啊,抱歉……”
忍足尴尬地笑了笑,将手重新伸过去。藤川凉默不作声地继续上药,不抱怨也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
低头时垂下的头发挡住了她大半张脸,这让忍足无法窥见藤川凉此刻的表情,但他几乎也能够猜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独处时他们间的气氛总是这样,除了极少的特殊状况外总是充满礼节性与公式化。忍足基本知道问题在哪里,也明白这一切并非一朝一夕,或是一二小事能够筑就。他想起自己曾经利用她,来在鹰司面前表明自己已经将过去与现在划清界限,尽管事后他才明白这根本是多此一举;他也曾经试探她,在北国的夜晚,在新年清晨的山丘,在喧嚣之外的教学楼走廊上,以及其他零碎言语。这一次又一次,无非是源自对自身心意的怀疑与不确定,因此希望她能像以往遇到的人那样,主动给他一个令他满意的答复,却不料所有的事开始逐渐偏离自己原本的计划。
隐患早已埋下,只是他无法确定真正的导火索究竟在哪里。仿佛是他率先挑起了这场看不见的战争,却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好了。”第二次。藤川凉松开他的手,想了想又将他的手臂抬起来,似乎在看还有哪些遗漏的伤口。
忍足看着她认真又安静的脸,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一年的接触中他逐渐意识到他们两个或许是一类人,至少在坦率的方面。想要表达的心情,想要说出的话,这些原本并不太难的事,有许多时候在他们看来却是一场灾难,仿佛表达出来就会让自己固守的某种东西坍塌。就像刚才,她始终在不断抱怨着谦也的不配合,却耐心为他的每一道伤口消毒上药,似乎完全忘了这原本就不是她的分内事。回想藤川凉与谦也相处时的随意和鲜活,又对比起如今面对自己时的那种冷冰冰的礼貌,忍足忽然强烈地羡慕起谦也。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即使是这样笨拙的关心方式,也能彻底吸引住自己的目光。
许多次想要告诉她自己真正的想法,却总是无法坦率地说出口。
确认了没有其他伤口,藤川凉松开忍足的手,打算将东西放回药箱。
手指与皮肤的接触还没有完全分开,就又感到自己的手臂反被扣住。短时间内重心在力量下前移,最终落入对方的怀抱。
“对不起。”
心跳漏拍的瞬间,就听见这句话贴着耳朵传来。
胸腔里堆积着太多想说的话。眼中全是此刻的你,哪里顾得上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究竟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天知道是jj抽了还是网抽了
一章发了我三个小时,主页,后台都打不开,我受够了
谦也的电话究竟要打多久,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