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就像忍足在早晨的某个间隙对她说的那样:“昨晚的事,很抱歉,”前半句照搬了登别之旅曾经有过的台词,但之后却话锋一转,“至于你的答复,我不急着听,所以你尽管慢慢考虑。”
藤川凉哑然失笑,继而点了头。
她欣慰于忍足主动给了她时间,也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某颗种子也已经开始抽芽,但这并不代表需要立刻开出花来。或许在未来的某天,当她能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也就能像如今的忍足那样,痛快地将内心真正的选择表达出来,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她很快找到了需要的东西,正要离开,却被脚边的一本硬面抄吸引了视线。
单调的藏青色布纹封面,烫金字体在中央书写着一行陌生的语言。藤川凉鬼使神差地将它拾起来,却不料硬面抄中夹着的一叠纸片忽然掉了出来,一时间全都散落在地上。大都是泛黄发皱的纸质,似乎是本子的所有者曾经的剪报。
“哈,是这个啊。”
不知不觉中忍足已经站了起来,他将地上的报纸碎片捡起来,大大方方给藤川凉看。
藤川凉接过去粗略看了几眼,发现剪报的标题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关于七八年前发生在大阪的一桩医疗事故。“这是……你父亲的医院?”她很快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键词,抬头问忍足。
“是的,我读国小时发生的事了,”忍足点了点头,抽出另一张新闻碎片,“那时候可是把医院上下弄得焦头烂额,算是当年相当轰动的一件事了吧,”他说着,手指点向新闻碎片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喏,就是他,福岛正夫,事情的始作俑者,记得那时候……”
忍足用平稳的语调叙述着当年发生的事。他想起那灰色调的几个月,隔日翻新的新闻,布满连绵雨声与和尚诵经声的葬礼,背脊挺得笔直的优雅妇人,以及在所有人面前大声斥责自己曾经向往的职业的倔强少年。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让他几乎都快忘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如今姐姐已经出嫁,自己即将成为考生。至于那当初已经宣布放弃医生梦想的少年及他的家人,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那么多年,而今回头忘过去,就像是一场能够触及的梦。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发现藤川凉在看见福岛照片的那一刻神情的变化。
横亘在其中的七八年时间并不能阻止她在那一瞬的迟疑。尽管头发已经花白,尽管皱纹已经满脸,尽管曾经的白大褂与正装变成了如今脏兮兮的夹克外套和仿佛永远擦不亮的皮鞋,尽管当初的自信与骄傲已经轰然倒塌,将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打入众人唾弃的境地,最终以落魄的姿态混迹在人群之中,但毫无疑问,照片中的这个人,正是他的新邻居冈本无疑。
她忽然感到有些混乱。
觉得难以置信,但冈本支支吾吾间透露出的个人信息,与报道中的福岛却是不谋而合。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犹豫了许久,她还是开口问了忍足。
“不清楚,听说已经刑满了,或许回了老家,也或许去了别的地方,不过我想继续做医生已经没什么可能了,”忍足将剪报重新夹回硬面抄,“说不可惜那一定是撒谎。但无论怎样,虽然有不好的过去,还是希望他能安安分分过好下半辈子。”
藤川凉沉默不语。
照片中的福岛还是个精神的中年人,也难怪,能够从偏远的南方岛屿考入东大,经过筛选后进入医学部进修,最终到了当初的地位,他确实有傲视一切的资本;而现在的福岛,或者该说是冈本,受困于当年的影响无法继续从医,妻离子散,不得不隐姓埋名潦倒度日,这其中的辛苦藤川凉无法想象。但自然的,在得知真相后她也无法完全对冈本报以怜悯。这是他犯过的错,是他这辈子无法抹去的一道划痕,于是如今需要用他的后半生来赎罪。
她想起冈本时刻保持着的谦和微笑,这才发现这微笑背后掩藏着的屈服于生活的无奈。
但或许就像忍足所说的,无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将来会受困于什么,还是希望冈本能够相对平淡地度过下半辈子。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藏在心里,不去触痛冈本内心敏感的角落,也不透露给曾经经历当初事件一角的忍足。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也就越幸福。
午餐时他们原本想要叫外卖,但最后还是决定去附近一家熟悉的拉面店。据谦也说当初他们都是那里的常客。他们沿着屋子所在的缓坡往下走,经过一座门面破败的旧书屋,经过几栋短大的宿舍,三三两两的大学男生带着棒球手套和球杆从他们面前经过,目的地显然是位于坡顶的大学球场;又穿过一片竹林后到了一条小河边,面店在河的对岸,因此需要从桥上走。
漆成红褐色的木桥,掉漆掉得厉害。忍足正在和谦也讨论店内的哪种拉面比较美味,或许是说到旧事的关系语速比原先快了许多,藤川凉这才发现纯正的大阪腔她有时并不能完全听懂。插不上话,于是无所事事地走在边上。远远看见桥的那端有人迎面走过来,起初她并没有在意,直到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顿了片刻后开始对他们的方向用力挥手。
——“嗨,那不是忍足么?”
这句话,她完全听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玩了一星期后我回来了……泪流
我承认我已经懒到连章节名都懒得取,习惯动作是到坛子文区随便抓一个题目改改的地步了
雪特,所以大家以后就直接把题目河蟹掉吧,只是放着好看的,没啥用
话说昨天我20岁了阿,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