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无能,实在是……颇有难以索解之处……”
靖裕帝忽一笑,似有些神情恍惚,说道:“当然了,这是上天赐下的奇迹,连朕也几乎不敢相信呢!没关系的,朕恕你无罪,查出多少便禀报多少,无妨。”
吴良佐道:“惠妃娘娘与太子殿下争执之事,似……似全属虚妄。而据当时平澜殿外的侍卫们后来招认,沈……沈才人乃是去紫泉殿叩拜之时,便突然消失无踪的——至于她是如何去往西苑,又怎会……怎会……则无人知晓。”
靖裕帝冷笑道:“启儿这孩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惠妃看到的尸体,也是他搞得鬼吧?”
吴良佐低声道:“这个……属下还不敢确定。”
靖裕帝道:“没关系,朕就当不知道吧,你也当不知道好了——归根到底,这一次翩翩能回来,启儿也算立了大功呢。”
吴良佐至此实在忍耐不住,再不顾王善善冲他呲牙咧嘴地使眼色,咬牙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实在蹊跷,陛下还是不要妄下决断的好!”
靖裕帝的身子果然一震,猛地回过头来,脸色僵硬如铁,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吴良佐硬着头皮道:“臣以为,白仙娘娘……既业已飞升,该不会……该不会又回转尘世的。故……故此乃沈才人为求自保所演的大戏,还请皇上明察!”
靖裕帝脸上青筋暴起,面目扭曲,猛然站起身来。替他抓着发尾正梳理的太监王善善来不及反应,已拽痛了他。靖裕帝更是勃然大怒,一脚踹开王善善,冲吴良佐喝道:
“你不要以为朕信任你,视你为心腹,就可以信口雌黄了!朕倒要问你,翩翩思念朕,她为什么就不能回来?起初几年,朕扶乩之时,还常能得到她只字片语的回答,为什么现在却再也没有了?因为她回来了,已回到朕身边来了,只是朕一直不知道罢了!……若不是翩翩,她怎会叫朕‘三郎’?若不是翩翩,她怎会知道朕写给她的那四句诗?若不是翩翩,她又怎会在夜半无人处沟通神鬼——这不是你亲口对朕说的么?若不是翩翩,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若不是翩翩,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苑,出现在到那桂花树下等朕?她一直在那里等着朕,朕知道,朕知道……她爱朕,也恨朕杀了她;所以她无论对朕有多大的怨气,无论想做什么,朕都会原谅她,都会补偿她,朕再也不放她走了,绝对不会放她走了!——吴良佐,你说翩翩是假的,翩翩没有回来,那你将这一切统统解释给朕听啊!”
吴良佐语塞,他的确无法解释。他心中清楚明白,白翩翩绝不会附于这个女人身上,再次回到这个宫廷。她早已恨透了、心死了,她绝不会回来的——但这样的解答,他却实在不能讲给靖裕帝听。
他怎能对陛下说,“您所有的期盼和祈祷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您这十几年的心血,全都注定付之东流”呢?他更不能告诉靖裕帝,自己“遇鬼被伤”的事情也是假的,沈青蔷之所以知道那些隐秘,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临阳王董天悟是她的同谋,那就是……她与皇上的长子有私情……
——临阳王……天悟……无论如何,只有天悟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看到大殿下登上皇位的那一日,他才能死而瞑目,死而不悔。
——终究是投鼠忌器,终究是被那个贱人算计,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难道这就是“命数”不成?
甘露殿外雷声滚滚,霹雳纵横,雨水瓢泼而下。有那么几声炸雷很低、很近,似乎就在这皇宫的上空爆开。胆小的太监宫女们,被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劈下的雷电吓得鬼哭神嚎,瑟瑟发抖。靖裕帝却在那雷霆声中悠然而立,眼红似血,笑着道:
“……苍天,这就是你全部的威势么?电闪雷鸣又能怎样?朕不怕你……朕就是要留下翩翩,无论是谁来抢、来夺,朕都绝不会再放手了!”
吴良佐跪在那里,一个念头突然窜入脑海,令他不寒而栗:
“难道陛下,在十四年之前,在白翩翩死去的那个夜晚——就已经疯了么?”
***
靖裕十七年七月初十,上令,晋才人沈氏青蔷为贵妃,赐住锦粹宫紫泉殿,掌后宫印信……父礼部郎中沈恪,加双俸恩养;兄沈敦,免流徙,赐归京师,留观后效……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