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寂寂,烛影摇红。太极宫内殿里聚集了太子殿下、内阁首辅李惕、以及另两位翰林大学士,只有寥寥几名太监宫女从旁伺候。铺陈书案,展开黄绢,砚池里一泓浓浓的墨。
塌上的靖裕帝,脸色已不再是白天那种枯干的蜡黄,两腮笼上了一层病态的红晕。太医正唐豢亲自手持已空了多半的金碗,望着立于榻边的董天启。
“第三剂了,可该要……醒了才是……”唐豢低声道。
“……再服一剂,”董天启沉声道。
唐豢“啊”了一声,太子殿下已声色俱厉:“难道你没听明白么?”
唐豢忙道:“是,是……”手一抖,险些将碗中的汤剂泼洒出来。
“你紧张什么?这是药,又不是毒……”董天启冷冷道。
便在此时,塌上的人却忽然胸口起伏,急促地喘息起来。
“父皇!”董天启一把将唐豢推到一边,自己扑了过去,“您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靖裕帝不住气喘,胸中发出嗡嗡的回音,脸色渐渐青紫。唐豢在一旁喊道:“殿下,请您让开,万岁痰壅了!”
董天启这才移步,唐豢不住喊着:“快来人,把陛下扶着坐起来,快些!”
这才纷忙忙过来两三个奴才,抬肩挽臂,移枕披衣,将靖裕帝的身子扶起,他已无法坐在塌上,两侧由两个宫女紧紧搀着,才好容易稳住身子。
唐豢道一声:“得罪!”从怀中掏出针匣,刺入靖裕帝脸上人中、印堂诸处要穴,却对董天启道:“殿下,您过来,摩挲着万岁的胸口。”
董天启脸上露出一种极古怪的神情,他的手颤了一下,缓缓贴在靖裕帝的身前。只觉所触之处骨瘦如柴,却又滚烫,仿佛那皮肤下烧着一把烈焰。
他突然便有一些恍惚——父皇……这是他第一次触摸他的骨与血,第一次距离他如此之近吧……
靖裕帝喉间咯咯作响,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痰块。其间杂着一丝一丝的紫血,突突乱跳。
“父皇!”董天启叫道。
靖裕帝的身子一晃,面色渐渐恢复。
唐豢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吩咐两侧的宫女道:“放陛下躺平,他该醒过来了……”
靖裕帝嘴唇翕动,眼睛却没有睁开,董天启连忙附下身去,将耳朵尽量凑到他唇边。这一次,却不是作伪,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泪流满面。
靖裕帝一直在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其间,又夹杂了另一个的名字,他在不断重复着:“悟儿……翩翩……悟儿……翩翩……”
两旁的诸大臣连忙围拢,争先恐后地问:“殿下,皇上在说什么?”
董天启的手紧紧住着榻上的被衾,几近痉挛。
“……传位于太子,”他低声说,“父皇说,要传位于……太子。”
以内阁首辅李惕为首,满殿的人一一跪倒,叩首不迭。李阁老仿佛吟诗一般高声道:
“吾皇圣明——吾皇圣明——传位太子,国祚安定——”
董天启的细嫩紧致、青春焕发的脸紧紧贴在靖裕帝的脸上,澌泪滂沱,泣不成...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