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仿佛在短短的一瞬间,连身形都变得佝偻了。
医生说,患者临死前一直反复地提到楠楠。
那是祁聿妈妈的小名。
左乔近乎崩溃的精神瞬间受到了异样的刺激,她满脸涕泪,无法遏制地大叫起来:“他这是安得什么心思,安得什么心思!把他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啊——还念着人家,死了还念着人家……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行了……”祁老爷子不得不出言喝止她,然而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气势大减。
“爸爸——您看看您这是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媳妇,这样可怕!勾得祁家两个儿子团团转,给她陪葬……她这是要祁家断子绝——”
祁老爷子狠狠抽了左乔一巴掌,把剩下的字皆抽回她的肚子里,怒斥道:“疯言疯语,成何体统!你的孩子还在这里,你可曾还记得你是一个母亲!”
祁镇已经完完全全被这样混乱的场面吓傻了。他知道爸爸死了,但这是个什么概念,他年纪太小了,无法在短短一瞬间将生死大事领会得那样透彻,更让他害怕的是左乔崩溃大叫的模样,还有祖父……他朝祁镇走过去的时候,祁镇甚至不可抑制地往后退了半步。
“别怕,孩子,别怕。”祁老爷子蹲下身子,摸摸祁镇的头,这于这对祖孙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但祁镇害怕,当祖父的目光那样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可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不怕,爷爷。”说完之后,他的眼泪忽然落下来,仿佛一瞬间领会了死亡的含义,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祁老爷子却夸他:“好孩子……以后你要扛起这个家,要保护好妈妈,知道吗?”
左乔闻言,神经质地把祁镇扯到自己怀里,紧紧地勒着他,一遍遍喊着祁镇的名字,像在哭诉自己唯一的希望。祁老爷子顿了顿,并不勉强,也没有再试图靠近祁镇。他缓缓站起来,望着左乔说:“你把孩子养好,祁家不会亏待你。”
“有些子虚乌有、不该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祁镇看不见自己祖父的神情,只感觉到母亲在一瞬间更加用力地勒紧了他,哭得肝肠寸断。他十分害怕、无措,总疑心自己下一刻就能被勒死在母亲怀里,忍不住伸手要推开她,又被这样的哭声感染着,到底母子连心,伸出去的手便犹豫着变成了半推半抱的样子,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从此之后,翻天覆地。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受到来自娘家的压力,又得不到丈夫关心的左乔在祁家过得非常憋闷,相形之下,与丈夫感情和谐的妯娌更是将她衬得惨败不堪。一遭逢难,左乔反而一转颓势,变得高昂起来,极其肖母的祁聿则成了她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时祁家两老悲痛至极,无心顾及太多杂务,左乔便顺理成章地揽过了祁家的内务。只要两位老人家不出声,祁家便是左乔的一言堂,可想而知祁聿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如果不是祁家老太太见左乔做得太过,将祁聿带到自己身边养着,祁聿恐怕还要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