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珠悄悄将军牌收了起来,不动声色。
得百里宗律相救,无论舅舅或是她的贴身丫头素缕都对百里宗律感激不已,她即便心中有疑窦,也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场鞑子溃兵的侵扰是有人存心设计。
最重要的是,百里宗律在襄阳驻军,他的部下多数便是骆家军,她拿着这块军牌去跟他对峙,岂不是自寻死路?
车队不急不徐地前行,霍明珠掀开帘子,见百里宗律端坐马背上,一身戎装丰神俊朗,气势卓然,铠甲上的血迹未干,他却浑不在意……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百里宗律回过头来,恰好对上了霍明珠的凝视的眼神,他正待做出反应,霍明珠已将帘子摔上。
百里宗律身边的亲卫贺方恰好瞧见了这场景,笑道:“爷,这霍将军家的大小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您啊?才救了她的性命,连一点表示也没有,莫不是被吓傻了?”
“或许吧。”百里宗律也只是轻笑一声,没来由地想起霍明珠在他怀里问的第一句,她问今日是否为天佑二十五年三月初一……若非被吓傻了,谁还记不得日子?
“不过啊,这霍大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属下活了小半辈子了,没见过比她俊的姑娘!”贺方笑嘻嘻道。
另一亲卫谢冥一鞭子抽了过去,恰抽在贺方的铠甲上,没好气地啐道:“军营里呆久了,八百年没见过女人,贺方你小子的话能信?方才杀得起劲,竟也没顾得上看美人!”
“谢胖子,你是眼馋了!哈哈哈!”
才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嘴皮子上都不饶人,开着些不疼不痒的玩笑,百里宗律听得多了,从不制止,也很少接话,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的路。
马车不疾不徐地继续前行,霍明珠方才受了刺客侵扰,众人都累了,匆匆赶路中也无人说话,霍明珠便也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
可等她一闭上眼,眼前就只有一片漆黑,她好像又身陷地下皇陵的石棺之中,不能动,不能看,不能开口说话,只能感觉到死亡一点一点漫过她的全身……
“挖出罪妃双目,以水银注之,断其筋骨,以玄铁锁之!”
“灌罪妃哑药,本王不准她再说话!”
疼啊,全身都疼,最疼的是心,往昔恩爱信任一夕毁去,本以为是英雄的良人忽然变得禽兽不如,将所有痛楚加诸她身!刀剑入肉,血肉横飞,只余刻骨疼痛。
“不!”霍明珠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额间冷汗涔涔,几乎无法坐稳。
“小姐?”素缕被她的尖叫吓醒了,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小姐,做噩梦了?被那群刺客惊扰了吗?”
霍明珠在素缕跪在她身边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到死身边都没有一个人陪着,平阳侯府被抄家,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见霍明珠一双黑漆般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处,素缕有些害怕了,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皱起眉头道:“小姐,你……你怎么怪怪的?自从遭遇刺客,你就怪怪的了,莫不是真魇着了?小姐?”
“我……”霍明珠正待开口说话,马车帘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关切地问道道:“霍小姐,你没事吧?”
一听这声音,这熟悉的口吻,霍明珠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梦中那可怕的人影近在咫尺,他像是恶鬼般缠着她,让她时时刻刻无法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