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脏刮割,梁思禽说得很清楚,讲得很明白,他们也听得很清楚,想得很明白。
所以才更悲伤,以至于有不少人“哇”的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梁思禽面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哀愁,随即却轻轻笑了起来,朗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岳兄曾说过的一句话,至理名言啊。除了极少数人,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若非是情不得已,谁又肯入江湖,在刀尖上讨生活?不是我杀你,便是你杀我?西城的传承就此断掉,的确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事情,但是跟你们的生命相比,微不足道。生命是如此的可贵,任何死物都不能与之相比?同时,这既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西城从此消失,你们有些难以接受,我知道。但不妨从好的方面考虑,入了江湖,成了江湖人,想要脱身,那便万分困难了,但是现在,你们有这个机会了。虽然朱元璋背叛了我,呵……也不算背叛,只是道不同而已。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纵观炎黄古往今来,朱元璋算是一个好皇帝,可以想象,在接下来这几十年,大明王朝将蒸蒸日上,正适合你们去过安稳的生活。因此……所有西城门人听令,一,自今日起,西城便不复存在;二,今日过后,三日之内,所有人收拾包袱,离开昆仑,前往中原生活,岳兄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心有人会报复;三,自今以后,再不允许任何门人动用西城武学,纵然情不得已,未免祸害他人,待杀尽仇敌之后,可自行了断。你们可全都听清楚了?”
梁思禽的声音并不大,如刀的寒风呼呼地呱,呜咽呼啸着,但却并没将那些话语吹散,反而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地进入到演武台上每个西城门人的耳朵。
眼泪,流了下来。
许多、许多人的眼泪,这其中就包括了八部部主的,万绳的年纪比梁思禽还大,他转过脸,迎着冷风,擦了擦眼睛,纵然瞒不过,也要假装这眼泪是风吹出来的。
寒风呜咽声同西城门人凄凉的、低低的哀嚎声连在一起,令此情此景,令这一切,显得格外的凄凉、惆怅。
梁思禽举目凝望着白茫茫的天地,面无表情,谁也猜不出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盏茶功夫,呜咽声仍在继续,可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应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西城就此步了东岛的后尘。
灭了。
没了。
许久之后,凄凉的呜咽才渐渐低了,万绳、秋涛等人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万绳便道:“师父,距离约定之日还有一段时间,为何要挑在今日说?难道是因为你不想让徒儿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
梁思禽忽地笑道:“当然不是。今日这一战,乃是天下少有的决斗,你们若能亲眼所见,必能有所领悟。虽然以后不能再动用西城武功,但你们还可以学其他门派的武功,亦或是花费数年、数十年的时间,自创一门武学。”
万绳更是不解了,既然希望他们能在此观战,却又为何……
答案立即出现。
“三年不见,梁兄风采依旧,恭喜贺喜。能屈能伸,能拿能放,不愧是梁思禽。佛家有语,有舍方有得,梁兄虽非佛门弟子,但却深得此中道理,更是令人敬佩。”
举目望去,连天接地,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这声音的主人,就算是变成了鬼,他们也不会忘记,所以他们也知道,岳风提前拜访昆仑山了。
“可恶!”苏乘光额头顿时青筋暴起。卜留、石穿也都跟着喝骂起来,就算是脾气最好的秋涛,脸上也满是愤怒。
梁思禽微微一笑,训斥道:“事已至此,不必这般。”跟着又道,“三年不见,君帅修为更上一层楼,此等变化,才更匪夷所思,梁某佩服之至。”
岳风的声音又跟着传了过来:“梁兄,你预感到我今日要来,那不算什么。我身边还带了一些朋友来,你可否也猜一猜他们的身份?”
梁思禽笑道:“这也算是比试吗?”
岳风道:“当然不算,比试是要你来我往,这不过是跟梁兄你打一下招呼。”
“君帅与人打招呼的方式当真别致。既然如此,那梁某便来猜一猜。”梁思禽微笑回应,跟着双眸神光一闪,运转起周流六虚功,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化。
嗡!的一下,现场众人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但尚在数里之外的岳风却是心神一震,浑身直冒冷汗。
什么?!
他心脏咯噔跳了一下,产生了一种极其玄妙的感应,就在适才那一刹,好似有传说中的鬼魂出现在自己身旁,原本就是寒冬的天气,但那一刹,四下的温度又降了极度,一直寒到了岳风心中。
惊悚!
恐怖!
更惊恐、恐怖的是,岳风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源自梁思禽。
岳风还正感受的当儿,梁思禽的声音已再次响了起来:“浪兄,三年不见,想不到你我再次见面,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厉兄,三年前若非你从中出手,君帅可未必能逃到东海去,算起来,你可是梁某的大仇人啊,想不到也敢前来昆仑山,不过这才是你厉若海……再有便是当今年青一代的佼佼者,谢少侠和风少侠了,你们好啊……除了他们四位,还有一位小姑娘,梁某也听乘光他们几个说了,她想必便是君帅新认的妹子了,君帅你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能管得住你……”
刹那过后,梁思禽就已经确认了其余几人的身份,打趣地娓娓道来。
浪翻云、厉若海面上全都流露出骇然的神色,若是他们,也至多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感应出有多少人,但具体到每个人的身份,除非是特别明显的,否则无论如何也是猜不出来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