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在雎县的媒婆,有两种:专业的和兼职的。兼职的只是一时兴起,或缘在手边,便顺手牵羊,捏成一对,看着一对青年男女结成联姻之好,自己也挺高兴的,至于在说媒的时候能否得到报酬,那就要看男方家人的态度了。实在的人会给媒人送上几斤糕点、糖块,逢年过节还要送篮油馍,拎几封果子。奸猾之人,嘴里或许会说些感谢之类的话,给媒人家的小孩称几块钱的廉价水果糖块了事。不过,作为兼职的媒人一般是不会在乎的。
那专业的媒婆,可就不一样了。她们是绝对讲报酬的。平日里她们也是家庭妇女,与其他妇女一样,下地劳动,在家做家务,喂猪喂鸡。但是她们的脑子想的事情却不一样,媒婆的脑子那个个都是高速运转的信息机。自己往那里站一下,直一下腰,摸把汗的工夫,她已经把需要的信息收集了啦:附近村里有几个少男少女,那个模样丑,那个样子俊,那家是瓦房,那家是草屋,谁家有头牛,谁家有辆马车……全在她心里记着。甚至那些青年男女的嗜好、社会关系、做农活的熟练程度都在她掌握之中。
如果她早上端着饭碗蹲在大门口吃饭,看见临村的一个小伙子赶集落过门口的大路。她立即就会联想到如何能给这小伙子找个对象,说成个媒。这小伙的家庭成员,亲戚背景,经济实力等等在她脑海里会迅速给她一个清醒的定位:这小伙家里有钱,人的模样一般化,父母为人实在,如果能说成这个媒,包准能吃一条大鲤鱼。那方圆几里内,那一个女孩适合说给她呢?从前胡庄的大妞,到张湾的黑妮,她能把这几十个姑娘挨个过一遍进行筛选组合。也许一碗玉米红薯稀饭没有喝完,她就已经为这小伙子找好了对象。放下碗,洗把脸,梳洗打扮一番她就出门了。
媒婆,在农村都是很有知名度的。你可以不认识当时的保长甲长,但是你必须认识媒婆。尤其是你家里要是有几个男孩,那你从孩子刚开始长大的时候就得对媒婆是极端的尊敬。对其景仰的程度绝对不能低于对县官的热情指数。
远远地看见媒婆朝自己家里来,小伙的母亲就裂开嘴笑了,连忙迎上去说:“我说今早是咋的哩?树上的喜鹊老是叫,敢情是今有贵客来啊,快,快,快进屋里去!”媒婆,见过的场面多了,这几句话对她来说简直如日出东方一样的正常,或许早在她的脑海里贬值了:都听过多少人说过了,腻了!
媒婆一进堂屋,也不客气,朝板凳上一坐,感觉和自己家里的是一样的。为啥啊?因为她有底气啊!想想吧,我是给你家里送媳妇来的,你家里不把我当神供着已经不错了。媒婆一落坐,这面做母亲的已经倒好了满满一茶缸子白糖水双手递了上去。媒婆接过来,猛喝一气,放下缸子就会笑着说:“老嫂子,我可是给你道喜来了!”下面就算正式开场了。
当然,媒婆的口才都是绝对的出色,任何一个媒婆都有将稻草说成金条的本领。当然,好的也能说成坏的,丑也能给你说成美的。反正在媒婆的嘴里,吐出来什么皆有可能,甚至是象牙。
可是今天的辛婆搜索枯肠还是没有一个具象,就在这时她看见远处的一个物事,心头不由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