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红红火火开了起来。朱家皇帝洪武爷杀贪官是出了名的,是以官面上还好应对,就有些地头蛇,他也想法支使了过去,径自站住了脚,到得后来,也算成了当地不大不小一家富户。王和方牢记恩师之言,注意着往来奇人异客,不时以求神拜佛为名上那峨嵋私访。到底发现了些异处。只是自家恩师却鸿飞渺渺,了无音讯,自也无可奈何,只能按下心思等待。
一晃三十余载,他以是近六十的人了,铺子早交给孩儿打理,他只带着小孙子在店中玩耍。与客人天南海北,谈些个奇人异事。慢慢的店中老客都知这老东家喜好,但有些见闻,都走来说与他听,若得他高兴,少不得送上两壶好酒,几盘好菜。这日傍晚王和方正带着小孙如往昔一般和几个客人海侃,店中却是走进个绿袍人和个年轻女子。王和方抬眼看到那两人,却是转不开眼,那绿袍人径自走了过来,打量他一番,叹道:“你倒是老了,言语间有些不胜唏嘘之意。”王和方就待起身下拜,却是被那人拦住,“你当知我性子,且寻个地说话。”王和方忙和几个食客告了罪,道是族中长辈到了,引着那两人去后边说话。神州早年重宗族,同族中年龄差得大的自是不少,往往一族中七老八十的要叫个娃娃爷叔的也是有的,是以时人不以为意。当晚这店便早早上板打烊,王家一家人却是都到了后堂。一绿袍男子高居主座,旁边便是那女子。王和方却带着三子六孙,十个孙女立在下首,他的那些儿媳妇却是一个也不在这,想是得了吩咐。王和方带了家人大礼参拜,口称恩师,他那些后辈却是叫师祖,曾师祖的都有,那最小的娃娃才一两岁,哪知道甚么,跟着他爷爷奶声奶气叫起了恩师,旁边那女子看她有趣,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哪想那小女娃冲她叫道:“师娘!”却也不知是谁教的。她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又不能冲个小孩发火,直白着眼看着绿袍。绿袍只觉得眉心作痛,这位姑奶奶自己可得罪不起,只怪自己未事前未说明。只好干咳一声,让王和方先带着家人下去。
待人走了,方道:“那小孩无心之语,你别放在心上和她见识。”那女子却是脸上一阵变幻,呈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原来这方是她本来面目,之前却是在人前施的障眼法。她不答绿袍的话,却是立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时但见媚态横生,连那娇花也要失了颜色。行得两步,但让人觉得无处不美,无处不媚,正所谓祸国泱民,红颜祸水是也。回首见得绿袍眼观鼻,鼻观心,若同老僧入定一般,却是不敢看她。掩嘴笑道:“你这番做了十年假和尚,倒学了个禅定的功夫,倒也不算一无所得。”她不开口还好,口一开,那声音酥的直能使人骨头都化掉。绿袍闻言苦笑:“姑奶奶,你能不能収収你这模样,最先那回遇着你,我可没少吃你苦头,早就服气了,你且饶了小弟吧。”那女子笑嘻嘻的道:“自你去了天竺,好久没遇到个好玩的了,所以才和你出来逛逛,原以为你跑到天竺,坐了十年禅,多少有点长进,没想到是个洋枪蜡杆头,中看不管用,经不得半点挑逗。我可真为我那瞳娘妹妹担心呦。别转眼就弄几个小的回家里。”绿袍拿她半点法子也无,心下腹诽不已:“你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施起媚功来,几个挡得住,老子又不是太监!”你道这女子是何许人也,绿袍这等无法无天之辈见着她也直如见了个克星,毫无办法可想。原来这女子人称宝相夫人,乃是个天狐修成了人形。因是狐类,成人后自是美绝人寰,媚态逼人。因她父亲雪雪老人在天庭琅嬛天府管理天书典籍,是以多知世间辛密。绿袍没少向她打探世间奇珍藏所,所谓求人者畏人也,自是半分也不敢得罪了她。世人以为狐类之属,只会迷惑人,采补人精气。却不知天狐亦是天地灵种,且她父亲现管着天书典籍,旁人会少了修行法门,不得不走偏锋,行些采补之术,她又岂会少了这些东西,要去行那不入流的法门?只她生的媚视烟行,生来如此,性子又是脱跳,见着的都道是狐媚惑人,却不过是以相观人罢了。绿袍与她相交多年,自是知她些为人,对那些说法自是嗤之以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