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起,即使偶然有幸淘到二三两,往往作为贵重的礼物送给重要的朋友。
在本地,每当谷雨期间的虎丘茶一面市,南北茶商争相不惜百金求购,其他茶叶相比之下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沈侃听得云里雾罩,这方面是个门外汉,没有仔细调查过,他不晓得虎丘茶在明代几乎家喻户晓,与天池茶并列仙品,只知道龙井碧螺春之类在后世是极品绿茶。
敢情就因为虎丘茶实在是太珍稀了,导致清康熙二十三年,巡抚汤斌以严禁馈送官员为名,派人毁了虎丘山上的茶树,虎丘茶遂成绝响。
然而仅仅隔了十来年,康熙皇帝南巡苏州,有官员将洞庭东山碧螺峰石壁间产的“吓煞人香”茶进献给皇帝,康熙对此赞不绝口,因嫌茶名不雅,于是赐名“碧螺春”。
沈侃猜测虎丘茶是不是就是碧螺春呢?隐约记得后世的十大名茶,基本都是在清代出名的,有些小说里的猪脚不是提前占了茶山,然后大赚特赚吗?
其实有些想当然了,提前垄断区区几颗珍贵茶树能赚多少?先不说碧螺春和虎丘茶的炒制技艺要求极高,得有专门的本地采茶人以及炒茶大师,一年辛苦所得甚至连进贡都不够,此外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一个弄不好得得罪多少达官贵人?
从来就没听说过哪个拥有名茶树的人凭此大富大贵过,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么珍贵的茶树,那自然是皇帝的,圈了也不是你的,即使你是王公贵族。
真正赚钱的是茶商,是那些效仿名茶制作工艺的本地仿冒产品。比如碧螺春,碧螺峰上的茶树没人敢动,官府年年盯着,而茶商们就在洞庭东山、西山大量种植,然后以各种手段照葫芦画瓢,故此碧螺春的产量提高了,逐渐饮誉海内外。
龙井等无不如此,指望霸占一座山头就能赚钱,太想当然。
茶业早在洪武年间就成为苏州的一大支柱产业,不单单茶还有花,比如苏南的名品茉莉花茶,众多花农出资,茶商也纷纷捐资,在虎丘山共同修建了一座壮观的花神庙。
时至今日,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二“百花生日”,都会举行盛大的“花神庙会”。
所以一个外行人想和苏州人比种茶、制茶,难度可想而知,做茶商又违背家规。
几个年轻秀才热烈的讨论了半天茶艺,沈侃光听不开口,一听到传统文化,整个人都入迷了。
那金凤瞧他一个孩子被几位有名的才子平等对待,正郁闷的嫌没人理她,哪里知道先前的一段对话。
因为无聊,有心逗逗少人年,金凤忽然起身走过来,将茶盅里的冷茶随手倒掉,命丫头倒上热茶,笑问道:“小公子素日喜欢吃什么茶?”
沈侃嗅着对方身上的胭脂香气,想了想说道:“青蒿茶。”
“青蒿茶?”金凤顿时十分惊讶。
此话一出,沈仕忙说道:“凤姑娘休听他胡说,沈家再不济,子弟也不会沦落至此。他呀是故意这么说,好引你的注意。”
“是嘛?”金凤笑吟吟的问道,亲昵的侧坐在沈侃身边,身子微微前倾,那双好看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距离和冷漠。
对面的孙鎡询问道:“青蒿茶是什么?”
沈侃回道:“就是外头的青蒿,穷苦人吃不起茶,向来晒干了当茶喝。”
“哦,原来是野草。”孙鎡点了点头,不再理会。
“野草,是啊!野草。”金凤轻声喃喃,神态好似有些恍惚。
大家见状都有些惊讶,叶可成若有所思的道:“大概凤姑娘出身坎坷,想必早年喝过,被五弟勾起了往日回忆。”
沈仕笑道:“过去之事多想无益,等过了冬至,我一准派人给你送两壶上好的绿茶来。”
“多谢沈秀才了,不过我无福克化不起好茶,只吃山里的野茶。”金凤委婉谢绝。
“青蒿不单单是野草。”沈侃忍不住说道,“苏州体质虚弱的初生婴儿,第一口吃的食物并非母乳,而是中药犀黄,娘亲则要喝益母草汤。”
“说的不错。”叶可成附和道,同时也迷惑不解,“苏州妇人有谁产后没喝过益母草汤?但犀黄和青蒿有什么关联?”
“是嘛。”沈仕不解的摇摇头,却猛然发现金凤的眼眸瞬间亮了,正隐含期盼的注视着沈侃,心里跟着有些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