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东北而来的海风从丑时直刮到辰末时分,方才徐徐歇止。柳少阳与莫雪茵乘在舢板之上,已隐隐瞧见北边海天相接之处,十余里外一座海岛翠绿成荫,渐渐明晰。
莫雪茵远远望见,伸手一指,欣然欢喜道:“少阳哥,那边便是伊江岛了,咱们这把船划靠过去吧!”
伊江岛地处北山国中部,与国都今归仁城隔海相望。岛上山岗坡地,有山民所建村镇市集。周缘密林繁茂,四季如春,物产丰隆。
两人在海上漂泊好几个时辰,眼瞅着到了地头,心情为之一畅。尽皆打起精神,把小船朝岛边划去。忙不多时,已将小舟泊在了伊江岛的礁滩边上。
莫雪茵得以重返故土,起初分外高兴,但待弃舟上了岛岸,却又变得神情微黯起来。柳少阳瞧出她有心事,其间情由已隐隐猜到几分。当下也没开口相问,只是随着她朝岛上村落走去。
两人沿着林间小路行了几刻钟的功夫,走到山林尽头,眼前现出一座村镇,举目望去炊烟袅袅,屋舍俨然。快到得镇子口上,遇见三五村中百姓,其中多有识得莫雪茵的,经年未见免不得上前攀谈几句。
就这般走走停停,转眼进了镇子,转过几栋土坯木屋的村院,柳少阳远远觑见一个身着麻衣的六旬老者,在前方同道缓缓而行。莫雪茵瞅见这老者背影,紧忙几步赶到近前,轻声叫道:“吴伯伯,我回来啦!我爹……我爹他老人家可在家么?”
那老者身躯微震,缓缓转过身来,瞧着莫雪茵怔然半晌,方才颤声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这许多日子去了哪里?老爷自从你离家之后,身子骨越来越差。你若是再不回来,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雪茵听了这话,脸上尽是惊骇之色,愣然许久方讷讷道:“怎么会……怎么会……老吴头,你说的可是真的么?”
那老者叹道:“老爷眼下就在家中静养,小姐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接着扭过头来,瞧见柳少阳立在莫雪茵身旁,不由微感诧异道:“雪茵,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柳少阳拱手一礼道:“老人家,在下柳少阳,是从中土大明来的,机缘巧合与莫姑娘做了朋友。听闻莫老前辈是位隐迹海外的高人,故而奔波千里,特来拜会!”
他这几句话说得恳切,本是极为恭敬。谁知那老者只是冷哼一声,上下打量柳少阳一番,漠然道:“老朽瞧柳公子身长体健,背悬长刃,可是中土武林中人?”
“吴老先生好眼力,在下随着叔父身在两淮大帮五行门中,追根溯源也算得上中土玄门一支!”柳少阳如实道。
那老吴头听柳少阳把这话说完,登时之间神情有异。转而目中倏有寒芒闪过,手臂陡振掌势飘忽,径朝柳少阳胸前拍来。
柳少阳不料这老者猝然发掌,本能之下伸手回环拦挡。谁知那老者这一掌看似来势不快,却好似游龙腾转,竟从自己遮拦的手边滑错而过。柳少阳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一掌已虚按在了自己前胸之上。
他自幼由叔父吕子通传授玄门功法,可谓内外兼修。自打艺有所成,行走江湖以来,从未有过与人交手只是一招,便只能束手待毙之事。此时这老吴头一掌按在他胸前,虽是其上无有劲力涌到,却已令他心头大震。接着骇然之下,对这老者武功招式之高,又不禁暗暗佩服。
边上的莫雪茵瞧见这般情状,惊声呼道:“吴伯伯,柳公子是我的朋友,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老吴头一招之下,便拿住了柳少阳胸前大穴。但紧接着面色一缓,手臂徐徐垂下,口中冷然道:“年轻人,瞧你的武功路数,不是玄门之中……那一派的,老朽倒是多有得罪了。但我家主人昔年说过,此生绝不见中土武林中人。说不得只有怠慢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柳少阳浑没料到这老者先是猝然出手,而后又有此一说,一时间怔在当场。莫雪茵在一旁听了这话,急忙道:“吴老爹,柳公子是我请来见我爹的。那话是我爹许多年前说的,如今愿不愿见客,也要见到他老人家方才知道!”
老吴头闻言眉头紧锁,沉吟半晌,低声道:“雪茵,有许多陈年往事,老爷与我这些年都不曾与你说过。中土江湖武林之中,多有人心险恶之徒。老爷当年……哎,老爷瞧着时日无多了,你可莫要再惹他生气了!”
莫雪茵呆了呆,一时不语。柳少阳虽自忖内心坦荡,全无恶意。但瞧着莫雪茵为了自己为难,也从旁宽慰道:“雪茵,你爹他老人家既然不便见我,我自己回中土就是了。你在家中好好侍奉令尊,日后再到中土明庭之时,记着到淮安府来找我!”
莫雪茵听了这话心中大急,一把拉住柳少阳道:“少阳哥,既然这么远你都来了,怎么能不见见我爹再走。你先前还答应过我的事,莫不是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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