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阳乍听此言,登时窘得满面通红,讷讷道:“师姐,此事说来话长,实在不是你想的那样。哎,我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但委实是做不得数的,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水玄灵闻言现出鄙夷之色,冷笑道:“不光是我知道,咱们总舵上下数百兄弟都已经知晓了。这与达官显贵攀亲本就是喜事,又何必有什么自责。你那岳父大人昨日亲来此间,直夸你与他义女男才女貌,可没有怪你半点不是。还说什么立夏前后最适嫁娶,要定在三月十九将他那义女送来过门,此事义父他老人家已然答允了。”
柳少阳眼见水玄灵语气不善,心头不由黯然,接着又道:“师姐,你可知那季知府的义女是谁,正是咱们在金陵认识的叶小青。这其中有许多古怪,而且恐怕还有极为厉害的阴谋。我本是想把雪茵找回来,只因无意探得了些消息,这才急着赶将回来!”
水玄灵听了这话一时怔然,眼中掠过一丝惊诧。而后显现出追忆之色,低声道:“怎么竟会是她……”渐渐地神情之间又转为愠怒,幽幽道:“就算是她又怎样,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说罢拧身拂袖,快步走了开去。
柳少阳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轻叹一声。他自是知晓当年之事虽已日久,但水玄灵直至今日,仍与自己暗存芥蒂。当下将心中纷乱的念头撇在一边,又朝着后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举步之间走到地头,问过了屋前值守的汉子,得知吕子通和方天禄、徐义等人一早便聚了来,此刻都在屋中有要事商议。
柳少阳听闻大家伙都在,盘算整好可以商忖着拿个主意。旋即心中微微一宽,定了定神推开厅门走了进去。
他一入堂内眼看里面聚着十余人,都是五行门中的首脑人物。除了吕子通、方天禄等三尊之外,孟绍良、木玄英、莫凌涛、闵洪等人也都在其中。柳少阳朝众人施过礼数,又向吕子通告了擅去未归之罪。
那筹尊徐义见是柳少阳到了,面露欣然之色,当先笑道:“柳左使,适才众兄弟们还说到你来着!贤侄不声不响略施小计,便赚得那季老儿招你为婿,这法子可当真高明得紧!如此一来,明廷官府的动向咱们更加知晓备细,何愁兴复周吴的大事不成!”
厅内的五行门群豪闻言多有附和,就连吕子通的脸上也是赞许多过疑虑之色。柳少阳心知他们只听了那季宁轩的一面之词,这才不明内情之下会错了意。
他暗忖自己探到的消息甚为紧要,须得即刻说将出来。当下也不从中解释,只是冲吕子通恭声禀道:“叔父,侄儿这回出去凑巧之下,竟遇到了大批京师而来的锦衣卫。一番暗查虽是险些丢了性命,却有幸探得了紧要的消息回来!”
此言甫一出口,在场的五行门众人登时缄口噤声,尽皆瞠目结舌,相顾愕然。吕子通面色一凛,沉声道:“大批的锦衣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阳儿你先坐下,把前后之事都给在座的兄弟们慢慢道来!”
柳少阳依言落座,当下将自己如何去寻江雪茵主仆,行至安东县城又如何遇见锦衣卫酒肆蛮横。其中不相干之事一言略过,直讲到自己被那曾在百花谷探宝时,有过照面的中年人所伤。全仗崆峒怪叟凌无虑师徒搭救,才侥幸脱险留得命在。
这一番前后讲完,场中群豪听得惊疑不定,尽都讶异凛然。吕子通听罢面色铁青,冷笑道:“明廷的鹰犬探子好生厉害!咱们这些年行事小心隐秘,不料还是被那班宵小瞧破了图谋。我道那姓季的狗官怎么会上门殷勤,凭白要与我吕某攀亲。原来是想派她的义女到咱们五行门窃探消息,好教明廷将我等大周旧部一网打尽!嘿嘿,这算盘打得当真处心积虑,却也未必能够如意!”
说着环顾四周,肃声问道:“如今情势严峻须有对策,诸位兄弟们都怎么看?不妨说将来出来给大家伙听听!”
五行门众人半晌默不作声,一旁的闵洪面色阴沉,蓦而缓缓道:“真想不到那当年在云居山携众发难的青衣人,居然是朱明锦衣亲军里的头目。我寻思这人的一身武功江湖罕见,既然是朝廷锦衣卫的人,只怕正是那少有传闻的铁手阎君蒋瓛!素闻此人身为大内第一高手,领锦衣卫都指挥使,堪称朱重八逞凶杀戮的左膀右臂。倘若真的是此人到了,咱们对付起来可委实棘手得紧!”
原来那蒋瓛这些年里为朱元璋翦除四面异己,诛却八方寇仇,手段狠辣至极。以至于江湖上虽罕有人瞧见过他的行藏面目,但此人的凶名之盛,却早已远波开来。闵洪的这番言语话出有因,正说到了群豪的心坎之上。以至于人人听闻之际,脸上俱是多少变色。
木玄英也神色凝重,从旁亦道:“依着柳左使冒死探回来的消息,这回不但锦衣卫大举而来,就连那刚被立储的朱允炆小儿,居然也要提兵来剿咱们邀功。眼下复周举事的人钱粮秣,都还尚未能准备妥当。如今真可谓箭在弦上,究竟是先发制人还是引而不发,此番关乎生死成败,这可着实得好好合计,才能定个主意!”
莫凌涛闻言站起身来,恨声道:“眼下的情势我不击人,人将击我!依着我瞧为今之计,咱们不如加紧准备,就在三月十九举事动手。趁着柳贤侄大喜的由头唱一出鸿门宴,将这淮安府季宁轩为首的大小狗官齐齐赚来,一股脑全都杀了!这般一来此地的明军蛇无头不行势必大乱,兄弟们四下齐出抢占州衙备所,淮安府百里之地便有如探囊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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