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陆柔嘉沉默着缩坐在角落里的小杌子上,听见门响时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尽现颓然。
陆氏当然也瞧见了里头的情形,当下面色大变,冲到了陆柔嘉跟前,“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呢?”
“孟夫人。”窗边的徐琰已经转过身来,脸上尽是冷淡,“今日之事本王暂不计较,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这样冷厉的声音落在耳中,让沈妱也十分惊讶,挪步到徐琰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徐琰就势握住她的手掌,问道:“现在回府么?”
沈妱虽然早有猜测,到底还没有闹明白事情的原委,见徐琰面色不善,也知道这回是陆氏姐妹行事太过,便点头道:“回府吧。”
徐琰也不多做解释,带着沈妱转身就要走,后头一直哭泣的陆柔嘉却忽然大声道:“端王殿下!”她猛然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到底是没有勇气跟上来,只是期期艾艾的道:“殿下当真……如此狠心?”
“今日是看阿妱的情面不予追究。”徐琰懒得转身,奉劝道:“陆姑娘还是本分行事,留些日后相见的余地。”
“我……怎么就不本分了?”陆柔嘉哭得梨花带雨,“殿下太……太……”她到底是期期艾艾的没能说出下文,只是伏在陆氏肩上嘤嘤哭泣。
陆氏的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霎时便明白了徐琰特地让她带着沈妱过来的意思。可陆柔嘉痴心妄想,她哪里能够阻止,只能抚着她的肩背,低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
陆柔嘉哭得愈发伤心,瞧着徐琰带了沈妱走得不见踪影,当下矜持全无,放声大哭出来,“我不过是……他怎么能说我不本分!姐姐你说说,我哪里比那个沈妱差了!容貌?出身?教养?那个乡野丫头怎么跟我比!”
“好了不哭,是端王殿下太不近人情了。”陆氏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一面拿帕子帮她拭泪,一面劝解,“还有太妃在那里呢,咱们一次不行,还有下次。”
“还有什么下次!”陆柔嘉恼怒,几乎是斥责陆氏的语气。
她一个侯府嫡出的小姐,何曾那样低声下气自降身段过?可是徐琰非但不领情,还戳穿了她的心思,当面指责撇清,叫她的脸往哪里搁?
恼羞转而成怒,心里的不甘堆积愈深,她不敢指责徐琰,便把矛头对向了这个庶出的姐姐,“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什么邂逅偶遇,简直叫人丢尽了脸!果真母亲说得没错,庶出的人见识狭小,做事也都鬼鬼祟祟,只知道连累我!”
她蓦然挣脱陆氏的手跑出小阁,几个折转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个陆氏站在那里,被这句话气得咬牙切齿——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说自己不会来事,惹怒了端王殿下,反倒怪起她这个牵线搭桥的人来!要不是想投嫡母所好,促成这件婚事来讨嫡母欢心,为自身寻个依靠,她才懒得管陆柔嘉的婚事呢!
如今倒好,陆柔嘉做砸了事情,非但不领情,却反而怪罪。说她庶出的人见识狭小,陆柔嘉怎么不想想,这件事到底是谁更上心,是谁鬼鬼祟祟的来这里找端王!
而沈妱那里必然也看透了这些把戏,指不定心里怎么嘲笑这个二舅母呢!
真个里外不是人!
憋了一肚子的气,陆氏一跺脚,也不再理会陆柔嘉,自回抱厦去了。
抱厦里倒是没什么异样,徐琰和沈妱辞行时只说府中有事,并没有抖露陆柔嘉的事情,免得搅扰孟老夫人的兴致。
这让陆氏稍稍松了口气。
好歹沈妱给她留了点脸面,若是叫孟老夫人知道这事情,还不说她吃里扒外,背地里算计她的外孙女?到时候娘家、婆家两边不讨好,日子反倒不好过了!
低着头想了一阵子,陆氏到底怕沈妱怪罪,连忙安排人去挑东西送往端王府赔罪。至于那个不领情的妹妹,陆氏暂时是实在不想理会了。
此时的沈妱正缩在徐琰的怀里,慢慢的剥着荔枝吃,脸上全是笑意。
“没想到陆柔嘉看着挺机灵的人,竟也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沈妱啧啧感叹,“二舅母现在肯定又气又恼,还怕我跟外祖母告状。殿下也是的,怎么就不做个顺水人情,假装应了呢?那才叫好戏连台。”
“假装不下去。”徐琰低头,抢过她刚刚剥好的荔枝吃掉,徐徐道:“心里有了你,看谁都太丑。”
……沈妱手里的荔枝剥到一半,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