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钟声中醒来时,寺中僧人早已做完了早课,徐琰和沈妱在各个殿中转了一圈,又往后山闲游一阵,回到大雄宝殿时,竟意料之外的碰见了乐阳长公主。
乐阳长公主眉目和善,向来都往佛寺里跑得勤快,见着徐琰和沈妱时,她倒是现出了意外之色,“深雪拜佛,不料五弟也在这里,倒真是巧。”她笑盈盈的看着沈妱,“听说端王妃前一阵子抱恙在身,如今瞧着,应是大好了吧?”
“劳长公主记挂,已经无碍。”沈妱脸不红心不跳。
乐阳长公主便又看向徐琰,“五弟挑这个时候来寺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这话就问得蹊跷了,徐琰已经得过惠平帝的嘱咐,便不动声色的道:“皇姐来这里拜佛,难道也是有事情?”
“五弟说话可真是有趣。”她慢慢的往精舍里走,仿佛忆起旧事,“五弟今年二十出头了吧?小时候的事情可都记得么?”
“记得以前调皮,皇姐曾教训过我。”徐琰难得的愿意闲聊。
乐阳长公主便是一笑,“皇姐也是为你好,不过那时候你养在皇兄的府上,咱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倒是皇兄,一向对你照顾有加。”
大雪过后,佛音寺中愈发清净,就连徐琰这样待人冷厉淡漠的人都仿佛静下了心。他随着乐阳长公主往精舍走,也是闲谈,“皇兄待我……”他故意一顿,“小时候确实很好。”
这句话就惹人多想了,乐阳长公主就势道:“皇兄现在也待你很好,优渥尊荣,恩宠无双,信任有加。这样自在闲适的日子,怕是能羡煞旁人。”
“皇姐这是在笑话我太清闲了?”徐琰侧目看他。
都是皇室中人,又都知道惠平帝多疑的性子,乐阳长公主的眼眸底下到底不再是一片平静无波。她笑盈盈的看向徐琰,“五弟还是这个性子,闲不住吧?其实以五弟的才能,许多事情办出来,实在不是首辅能够企及的。”
徐琰便哈哈一笑,“皇姐说笑了,生在帝王之家,只管安心享福就是。”
说罢不再多言,带着沈妱穿过侧边的小圆门,自回去歇息。
两人原本打算今日就回府去的,可经了乐阳长公主这一出,徐琰却决定多待一待。
果不其然,午后散步的时候,两人又碰见了乐阳长公主。
长公主还是那副模样,笑盈盈的看着徐琰,“倒是极少见五弟在佛寺待这样久。”
“听佛静心,皇姐不也一样么?”
“我是礼佛惯了,五弟难道是有烦心事?”
徐琰一笑不答,目光投向庄严佛像,若有忧虑。
禅院清幽整洁,寻个竹椅坐着,能轻易消磨一整天的时光。沈妱虽不明白徐琰的打算,却还是安静的陪着,见徐琰递个眼色,便过去同长公主闲聊,说了好半天的话,长公主脸上总有忧色,沈妱便关怀了一句。
乐阳长公主瞧了徐琰一眼,“只是想起一些旧事才会伤神,五弟恐怕知道。今儿是一位故人的生辰,恐怕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
徐琰眉心一跳,静了许久才低声道:“也未必。”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乐阳长公主又静了半晌,才叹道:“都是骨肉兄弟,谁的心不是肉做的呢。十几年里无人问津,谁能不心疼。”她仿佛又觉得不妥,转头看向徐琰,“五弟一向跟皇兄亲近,我这也是情难自禁,还请见谅。”
徐琰早已嗅到她这探问的气息,当下只是无奈一笑,“都是父皇的孩子,皇姐多虑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转过头去。
乐阳长公主仿佛一件心事落定,坐了片刻便立起身来,“当年五弟年纪尚有,许多事情还不明白。你一向公道端正,行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和分寸,有些事情,不该一直被蒙蔽。”说罢,便独自走了。
沈妱听了半天,最初觉得云里雾里,到如今总算猜出了他们的话题。
跟徐琰回到禅房的时候之后,徐琰一直都是寥落的模样,沈妱觉得奇怪,低声问道:“殿下跟长公主,打的是什么哑谜?”
“是关于昭明太子的事情。”徐琰以目示意,仿佛是在说窗外有人,“那件事发生时我年纪尚小,皇姐叫我自己去查事情始末,不该一直被蒙蔽。”
这种说法和往常的差别太大,沈妱立马意会,低声道:“可是……殿下就不怕皇上……”
“皇兄么?”徐琰哂笑,“反正魏王之事后,他已起了疑心。兄弟骨肉,在皇位面前又算什么呢。”
毕竟不敢表现得太刻意,他叹了口气,“咱们这就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