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恐怖的嚎叫声在这一刻陡然变大,黑暗的空间中只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一个正在用力撞击铁笼的男性丧尸。借着从门口倾泻进入的光线,沈嫣儿看到行尸的衣服上有无数道撕裂的痕迹,但总的来说还算整齐,证明有人经常替他更换衣服。那个人,也许就是唯一照顾着“他”的凤凰恪。
“怎么会这样……父皇……”凤凰南华双腿发软,不敢向里走,错愕地扶住门框停住了。在这一年里,他并非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宝音的证词却成为他自我安慰的借口。然而,当真相被无情揭开,摆在眼前的事实依旧如此残酷。
铁笼中的行尸曾是一国之君,更是凤凰南华的父亲,夕日的一呼百应变成了现在连野兽都不如的怪物,强烈的反差足以击碎凤凰南华的意志。但是,在沈嫣儿眼中,铁笼中的行尸就仅仅只是一具行尸罢了。虽然在暮斓歆的猜测中,他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但沈嫣儿却对眼前陌生而凄惨的“怪物”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怜悯和哀痛。
沈嫣儿转过头去,望着凝视着行尸一言不发的凤凰恪,问:“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留着他……”按照凤凰恪的一贯作风,这样的行尸早就应该被枭首掩埋,岂会留到现在?
凤凰恪没有去看沈嫣儿,依旧望着在铁笼中不断挣扎和死后的行尸,面无表情地淡漠回答:“还没有……”他的声音冷静而又疯狂,不在乎他说的是什么,而是,只要是他说出的字,就好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没有死,只是中毒了。只要找到解毒的办法,他就可以活过来。”
这就是凤凰恪一直不让其他人见太上皇的原因。也许在内心深处,凤凰恪自己也在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他已经死了!没有救了!”然而,凤凰恪却宁愿扼杀掉这些理智,也要令自己沉浸在因为绝望而构筑出的虚幻希望之中。
“他与普通行尸不一样。还残留着一点人类的意识,全都多亏了乌察天人的治疗和照顾。但是,乌察天人始终无法令他完全复原,朕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凤凰恪的嘴唇微微开合着。发出裹着叹息的低沉声音。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在动,无论铁笼中的行尸嘶吼得多么恐怖,他都习以为常似的无动于衷,尊贵而高傲地站在门边。
“什么时候的事?”终于从死亡般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的凤凰南华扭头瞪着凤凰恪。从他愤怒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此刻很想冲过去一把揪住凤凰恪质问,但是下半身却又重又软,脚掌重如千钧,而双腿却绵软不堪,抬不起来,走不过去。
“就是一年前朕不再让任何人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其实他当初的样子更加可怕,就像一头野兽似的狂吼嘶叫,对任何人都充满嗜血的杀意,连朕也无法靠近。然而现在。他已经冷静多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凤凰恪边说边走进房间,轻轻抓住了铁栏。沈嫣儿吓得大喊一声“小心”,然而不等话音落地,铁笼中的行尸就已经张开长满利齿的腐黑大口,向凤凰恪抓在铁栏上的手指咬去!
沈嫣儿吓得全身猛缩,不敢继续看下去。但是,就在她闭眼之前的瞬间,行尸的反应再次令她呆若木鸡。
行尸并没有咬断凤凰恪的手指,而是在最后一刻闭上了嘴巴。他凝视着凤凰恪。与其他行尸不同,他灰白色的眼眸中散发出淡淡的光彩——证明他的确残留着少许人类的意识。
原来凤凰恪说他“只是病了”,并非是胡言乱语,而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他至少可以认出凤凰恪来。
片刻的停顿后,行尸狂躁的吼叫声渐渐变成了悲哀的哽咽,听上去仿佛在微微啜泣。就连已经不会再把行尸当人类看待的沈嫣儿,也在听到这样的呜咽声后,产生了一丝怜悯之心。
凤凰恪隔着铁栏,望着用灰白色眼瞳凝望是自己的太上皇。忍着喉咙割裂似的痛楚,低沉地说:“父皇,请你再等待一段时间,儿臣一定会找到拯救你的办法……”
眼前的画面勾起了沈嫣儿记忆中最痛苦的一段回忆。那是妧儿死去,变成行尸的时候。沈嫣儿看着被绑在走廊柱子上的妧儿无能为力,她多么渴望自己可以救她,让她恢复正常,但是她却无计可施,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不人不鬼地挣扎。
那时,凤凰恪没有催促沈嫣儿尽快杀掉妧儿,而是留给沈嫣儿足够的与妧儿相处的时间。现在回忆起来,凤凰恪之所以那样做,也许就是因为在沈嫣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他明白沈嫣儿当时的心情。因为他也像沈嫣儿一样,在漆黑的深渊中等待着奇迹的降临。他能做的事情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等待,等待乌察天人,等待沈嫣儿,等待煊黎和宝音,等待黑血族,替他找寻到让行尸重新变回人类的办法。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更要紧的事情’……”沈嫣儿终于明白了凤凰恪当初那句话的含义。她的眼中,凤凰恪俊美的侧脸轮廓变得更加坚毅而悲壮。
凤凰恪之所以可以那么轻易地放权隐退,就是因为他想把更多时间花在救活太上皇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不惜牺牲妧儿逼沈嫣儿泄密。只可惜妧儿死了,他的目的依然没有达成,在那仿佛坚不可摧的冷漠外表掩护下,也许他已经深深忏悔过,但是他却不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他的确是冷血的,冷血是因为理智,理智是因为彻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行尸的可怕,所以没有人可以理解他的执念。
“不让你见他的原因就是如此。你若真想救他,就乖乖去吉阳州吧……”凤凰恪的态度软化了,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君王,而重新站在了兄长的立场上,恳求着弟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