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平日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又有小厮收拾妥当怕他在自家睡不习惯才这么讲究,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做作了。方才他话间的娘只怕是他的亲生母亲,陶莞也是听冯氏说过关于他生母的一些事。
她微红着脸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屋了,有什么需要就来敲我的门。”
李昀点头摆手道:“与我客气什么,快些回屋吧,你白日里不是出了一趟门?这会该累了,有什么我就问小宝,你放心去不碍事。”
陶莞双手互相揉搓,感觉脸上微微的滚烫,而指间却是一片冰凉,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早春的晚上还有些寒气,陶莞借着明亮的月光一路摸索回屋,屋里的两个弟妹已经老老实实躺好在床上等她回来。
“大姊,今晚你给我们说什么故事?”牛牛听见陶莞回来的动静从被窝里翻了一个身,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渴望地望着陶莞。
陶莞笑着走上前,亲了亲他小小的鼻头,道:“等大姊洗漱完再给你说故事,你想听什么大姊就给你说什么。”
“我要听那个公主和矮子的故事。”陶慧清亮道。
陶莞嗔了她一眼,老听白雪公主和七个矮人的故事腻不腻啊,这丫头就知道臭美,喜欢听大美人的故事。“你先哄弟弟,大姊先去打点水擦脸。”
陶莞拿了房里两盏荒置已久的灯盏转身出门,又折去灶房添了些油进去再走去东屋。这回她敲了敲门,李昀不一会就给她开了门。
他低头一见她手中拿着两个添了新油的灯盏便会意过来她的意思,心中有一丝感动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情愫,半晌无言,只好偏过身让她进来。
陶莞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个灯盏不让里面的油洒出来,把灯盏平稳地放到桌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刚才从灶房一起拿来的稻草往灯火里引火,把火苗叙到了另外两盏灯上后轻轻吹了一口气到稻草上,稻草上的引火灭了。
屋里的光线骤然间明亮了许多,陶莞看着桌子翻开的书,笑问道:“看什么书呢?大晚上看书损……”
她的话没说下去,因为她一转身便从李昀晶亮的两双黑瞳里发现了自己的倒影:举着一盏灯火,一条斜斜的辫子挂在胸前,双眼是一片水亮明清。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从别人的瞳眸里望见的自己是这个模样的,有些惊诧又有些怪怪的。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昀这边刚刚已被她明艳的一回头惊怔住,不料想这幽幽烛火竟把自己的表妹照得如此清美动人,她的脸一半落在灯火里,一半隐在阴暗里。亮的那半边脸眉眼温柔,香腮若雪;而隐在暗处的那一半脸,则生生像在夜间开出的昙花,秀蜜芬芳,有一种道不出的神秘之美。他一时看得痴愣,经不住她这么扑哧一笑,不自在地握拳咳了一声。
“你笑什么?”
陶莞忍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晚上看书损眼睛,我给你再送两盏灯过来。”
李昀敛下神色,隐蔽过方才的惊怔,平静道:“如此,便谢过表妹了。”
陶莞点点头接受谢意,再往床上看了看,小宝似乎已经睡着了也就不多留,辞过李昀就出房去洗漱。
等着陶莞痛痛快快地梳洗了一把,她就回到屋里坐到镜子前散开发辫,用木梳好好按摩一下头皮。每日早上与晚上她都会好好按摩自己的头皮,一来促进头部血液循环,二来还有利于保养头发。
“大姊,你的头发真顺溜,又黑又亮。”陶慧从被窝里钻出脑袋,羡慕地望着陶莞的背影。
陶莞回头笑着瞥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梳起头,“小丫头,你要是跟我一样天天早晚蘸着发油来梳头,日后一定出落得比我还厉害。大姊从小没吃什么好东西,头发根基比不得你,你小时候吃的比大姊好,平时我又给你勤洗头抹发油,等到了大姊这个年纪,你的头发一定比大姊的还顺还亮。”
陶慧听着自己的大姊这么说,笑弯了眼睛,砸吧着小嘴又钻进了被窝里。
陶莞从镜子里看见她美美地钻了回去,笑着拿起自己做的玉兰花头油往手倒了几滴,搓热后抹到发梢的位置。这么一头长发,是她前世极羡慕的,及腰、柔顺、乌亮,为了这一头的长发她这辈子可没少花心思,头发长洗起来不方便,打理起来又老打结,得亏她潜下心做了这玉兰花头油,要不然发尾可要摩擦得大开花了。
她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秀美头发,站起身脱衣上床。
衣服刚脱好换上了睡觉时穿的薄衫,吹熄了灯就听门外传来的一阵敲门声。陶莞还未来得及躺下去,闻声回头隔着门就看见外头明亮的灯火和一大一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