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雪紧紧盯着前方那道纤瘦的身影, 心中又酸又苦的同时,渐渐浮起一丝疑惑。
先生的步态,似乎和过去有些不同?
先生平日走路的时候, 有种不慌不忙的感觉, 如果真的十分着急, 便会一溜小跑,而前面那道人影, 却是上半身微微前倾,步伐细碎而急促, 自己从来没见过先生这样走路。
真是好生古怪。
对了,方才在冷宫卧房里面,先生下床的时候,也非常奇怪。
自己一向睡在大床外侧,而先生睡在内侧, 先生若要下床, 便会大大咧咧地从自己身上直接迈过去,前些天自己还假装沉睡, 趁先生迈过去的时候, 一把将先生拽了下来, 先生被吓得够呛, 眼睛瞪得溜圆,简直可爱极了。
可是今天早晨,先生却没有从自己身上迈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床尾绕了下去……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 心中疑惑到了极点,但又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悄悄跟着“林若轩”。
“林若轩”出了紫禁城之后, 在小巷子里左拐右拐,不多时便来到了萧府旧宅,他非常熟悉地绕到围墙后面,轻轻推开虚掩的后门,闪身进去了。
果然,先生真的来了这里……季如雪咬了咬牙,也跟在林若轩后面,闪身进了萧府。
萧府后院之中,剑风阵阵。
南宫剑随手挽了个剑花,非常不屑道:“萧图南,你方才这凌空一剑虚软无力,简直连十岁小孩也不如,真是丢尽了师门的脸。”
萧图南收了剑,苦笑道:“也没那么差吧。”
“林若轩”躲在矮树丛后面,蹑手蹑脚地走进后院,而季如雪站在院墙花窗外面,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
南宫剑忽然厉声道:“是谁?”
“林若轩”猛地扑出去,一把拦腰抱住萧图南:“阿南!”
萧图南吓了一大跳:“若轩?你怎么来了?”
“林若轩”撅着花瓣般的嘴唇,娇滴滴地嗔道:“阿南,你怎么待我这般见外?你不是一向叫我瓦儿吗?”
萧图南呆滞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南宫剑恶心得“嘶”了一声:“林若轩,你吃错药了?”
季如雪站在花窗外面看着这一切,轻轻眯了眯眼睛,心中的疑惑之意更加浓重了,甚至压过了那种又酸又苦的感觉。
瓦儿?除了那些情笺末尾的落款之外,先生从不这样自称,更不要提那种娇滴滴的语气。
萧图南努力把林瓦儿从身上扒拉下来,正色道:“你到底怎么了?”
林瓦儿痴迷地看着他:“阿南,你就算戴了面具,还是这么好看。”
萧图南:“……”
南宫剑默默抖了一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林若轩,你又想起萧图南的好了?要给他那个皇帝外甥戴绿帽子?”
林瓦儿恶狠狠地瞪了南宫剑一眼,又扭头望向萧图南,目光急切而乞求:“阿南,事情有些复杂,我眼下解释不清楚,你赶紧跟我走吧,我们今天就出城,然后远走高飞,季如雪那小畜生就追不上了!”
他这话一出,萧图南整个人都僵硬了,南宫剑的眉毛挑得老高,季如雪更是一片迷惘。
小畜生?真是熟悉又遥远的一个词……很多年以前,在冷宫里面,那人也是这么骂自己的,只是那些事情实在太久远了,连自己都几乎遗忘了。
萧图南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若轩,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皇上吵架了?”
林瓦儿又气又急,跺脚道:“阿南,你,你怎么总是这么榆木脑袋!我就直说了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那个小畜生搅在一起,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我是你的瓦儿啊!”
小畜生,阿南,瓦儿,奇怪的步态,陌生的语气……
电光石火间,季如雪脑海中猛然一亮,犹如一道雪亮的闪电狠狠撕开了重重迷雾,终于豁然开朗!
这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先生!
这人是那条折磨他的阉狗,那个变态狠毒的东厂督主,林瓦儿!
一时之间,季如雪的脑海简直纷乱到了极点,又清晰到了极点,过去那些极其违和的事情,桩桩件件扑面而来,阉狗打断了自己的腿,把自己吊在屋梁上,而后忽然性情大变,给自己接腿骨,为自己做汤圆,教自己学兵法……
当时,先生给出的解释非常牵强,说什么梦见了去世多年的父亲,所以决定重新做人,这个理由极其可疑,自己也怀疑过,也挣扎过,也起过杀意,可是先生实在太好了,从疯狗嘴里拼命救下自己,在火场里死死搂着自己……
就这样,自己慢慢放下了所有心防,两人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最终两情相悦,走到了一起。
可是,就算到了如今,那叠爱意款款的情笺,那张栩栩如生的小像,那双亲手纳制的新鞋……这一切的一切,始终如同一根细细的鱼刺,午夜梦回之时,欢爱缠绵之后,总是若有若无地扎他一下,很轻,又很疼。
但是,如果当初那个迷恋萧图南的林瓦儿,那个给萧图南写情笺、画小像、纳新鞋的林瓦儿,根本就不是先生呢?
季如雪僵硬地站在花窗后面,胸口一阵冰凉,一阵滚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先生其实从来没有骗过自己,因为先生根本就不是那条阉狗,所有的一切,只是造化弄人,导致了种种误会……
那,那先生到底是谁呢?是下凡的神仙吗?
难道先生真的是神仙,用仙术移魂换魄,做了凡人,做了自己的先生?而自己却一直在错怪先生,羞辱先生,伤害先生?
季如雪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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