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汉子听了这话,哀嚎一声:“方才紫璃居然从此地经过了?我只有一次,偷偷瞧见过一眼。乖乖,了不得,天底下竟还有那么标致的人。我老汉这辈子,再没见过怎么好看的女人了。”
此言一出,在场女子有笑的有暗暗翻白眼的。
那个中年汉子犹自怀想着紫璃的美貌,悔恨道:“我方才怎么就错过了呢……”
“呸!”一个中年妇人啐道,“瞧你那点出息,癞□□想吃天鹅肉。怪不得你打光棍至今呢。”
汉子却道:“你懂个屁。”然后便又一直哀叹自己错过了得见美人一面的机缘。
顾唯念看的好生想笑,但仍是忍着笑意,问众人道:“那个方老爷在此地很有名望么?我瞧你们提起他,各个都敬仰得很!”
一个妇人道:“方家可是我们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户人家。家中仆婢成群,金银满屋,起的那么高那么大的宅子。去过的人都说,里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修得跟仙境一样。”
也有人不屑道:“啊呸,不就是仗着老子娘在乱世里省吃俭用巴心巴肝保住的一点家业,这才能买地盖房么?你问问他们家里的佃户,哪个不说他黑心。他纵然有钱,那赚的也是黑心钱。”
妇人反唇相讥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若给你那样的好日子,你过是不过?”
一旁也有老者叹息道:“往年咱们这里的乡绅修桥铺路,不知做过多少好事。可是在乱世里,一个个的也都败落了家业。反倒是方孝贤这么样的人,保住了家业。这样的人,竟也有人羡慕他的万贯家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
顾唯念和薛少河没有继续听村民们的争执了。薛少河赶着马车离开,远远的跟着前面的马车。驻足围观的人群,很快三三两两的散了。小镇的街道上,又恢复了安静和寂寥。唯有集市上远远的传来一些扰攘,让人听见了,注意到那一方的热闹。
顾唯念将头探出窗外,看着方夫人的马车和人马,迤逦拐向一条田间小路。她道:“薛大哥,你听见没,那个方老爷在这一代村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少河道:“那又如何。只怕在春平县人看来,咱们两个还是奸夫□□呢!”
顾唯念气得放下车帘,坐回了车内。
薛少河的马车跟着那贵妇人的马车又走了一小段路,眼看着贵妇人的马车进入了一座阔大的豪宅内,他这才停了下来。
这个小镇地处偏僻,那座豪宅远离大伙的聚居之处,独在镇外起了高楼,围了高墙。再往前跟过去,已没有路,尽头就是方家的宅子了。他若强行跟进,势必惹人生疑。
薛少河将马车停下。顾唯念下了马车,往方家的方向瞧过去,也不禁惊叹——这样的穷乡僻壤,居然有如此豪奢的房子。那门楼恨不能建得跟春平县的城门一样大一般,近两丈高的青砖围墙,将宅子护得密不透风。这宅子占地足有十余亩。远远的看着,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一些殿台楼阁,参天巨树,气象颇不一般。
顾唯念惊叹道:“这哪里是一座宅子,这是恨不能搭一座城啊!”
前朝豪宅,多已在战火中毁灭殆尽了。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宅邸,她还没机会去看。这一路走来,竟走一些犄角旮旯的路段,甚少见到如此豪阔的人家。顾唯念只隔着围墙都快瞧花眼了。反正边关那些大小官员的府邸,决计不如这里气派。
薛少河却道:“如此穷乡僻壤,又是荒郊野外,忽然见到这么一座豪宅,真是让人觉得鬼气森森哪!”
民间百姓口口相传的那些穷书生路遇女鬼妖狐的故事,常见这样情形。穷书生被路遇的美人邀请去家中做客,并得到盛情款待,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就睡在荒郊野外。什么软玉温香,什么朱门绮户,都是妖精鬼怪使出来的障眼法。
顾唯念道:“不管如何,来都来了,咱们总要一探究竟。”
“怎么探?我带着你悄悄进去?还是我将你丢在这里,我自己进去?”薛少河又泼了一盆冷水给顾唯念。
那个紫璃看着虽可怜,却始终古怪了些。这是他独自在这人世艰难活下来后,留下的本能一样的敏锐感受力。
现在收手,不要管这桩闲事还来得及。其实,若换了以往,薛少河还是很愿意管一管这桩闲事的。可是紫璃太不一般了,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也感受不到丝毫危险,他也直觉,这个女人,还是不要随意招惹的好。
顾唯念知道,自己又给薛少河拖后腿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薛少河一双眸中忽然闪过一道惊异之色,紧紧盯着豪宅内的一处树冠。
顾唯念心下顿时好奇起来,也跟着他,一同看向那处树冠:“薛大哥,你在看什么?”
薛少河拉着顾唯念,退到马车后头,侧身偏头,重新望向那株树冠。他低声道:“已经有人先咱们一步进了这座宅子了。”
“是吗?在哪里?”
薛少河蹙眉:“就在那堆繁密的树枝里,那么大个人,你看不到?”可惜树叶太繁密,对方似乎又遮着脸,他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不过,看那人的身高,似乎应该是个男人。女人极少有长到那么高的,长到顾唯念这个头就差不多了,刚好到他下巴。树上那个人的身高,大约能到他的眉毛。
顾唯念睁大了双眼,仔细分辨着围墙内冒出来的,她所能看到的每一株树的树冠。可是除了绿油油的一团团伞一样的大树冠,其他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唉,这就是普通人和武林高手之间的差距吧。
顾唯念叹口气,只能放弃搜寻藏在树冠间的人了。
薛少河忽然道:“快走。”
顾唯念道:“怎么了?”
薛少河道:“树上的人注意到咱们了。”
“他看到咱们了?那就让他看呗。大路朝天,他还不许咱们路过了呀?”
薛少河二话不说,将顾唯念塞进了车厢里:“万一人家不信咱们是路过的呢?这座豪宅里的古怪人古怪事都太多。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薛少河重新跨上车辕,扬鞭打马,赶着马车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