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刚到门口便听到莫大伯与王天勇的谈笑声。
听到屋里的男音,莫展的步子顿住,看向身边的妹妹:“你嫁人了?”
莫烟原本欣喜的目光黯了黯,讪笑两声:“是,是啊,我这年纪可不就该嫁人了吗。”
看妹妹脸上并没有羞涩或喜悦,莫展便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了,他对你不好?”
莫烟不想同他谈论太多,干笑着道:“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先进去吧。”
莫烟说着就要拉莫展进去,莫展却是不愿再迈开步子,一脸的纠结。
“怎么了?”莫烟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觉得没脸见爹娘。”
“你这么久没回来,爹娘看到你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责怪与你,你不要自责了。”莫烟劝慰着道。
说罢,看莫展仍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莫烟无奈的拉着他便往里走,还一边对着屋里喊:“爹,娘,你们看看是谁回来了!”
说话的功夫,莫烟已经拉着莫展入了屋内。莫大娘正一个劲儿的给王天勇夹菜,当看到里面突然多出来的男人时手里的筷子惊得掉落在地,面上渐渐带了丝激动。
“爹,娘,孩儿不孝!”莫展话音刚罢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在莫展的身上,有惊讶,有辛酸,也有疑惑。
莫大娘终于回过神来,从木墩儿上站起来,在莫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莫展身旁,小心翼翼地抚上儿子消瘦的脸:“阿展,真的是你吗?”
莫展将头埋进莫大娘的怀里哭道:“娘,儿子不孝,儿子回来了。”
莫展和莫大娘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子才被劝住,莫大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两眼含泪:“活着,就好哇!”
王天勇看如今的情况怕是不适合自己在场,便以铺子里还有些琐事为由离开了。
听王天勇临走前称呼自己的阿娘为大娘,不禁有些狐疑:“怎么,那个不是阿烟的夫婿?”
莫大娘的面色变了变:“这个说来话长了,你先坐下来,定然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谈。”
“是啊是啊,快先吃饭吧。”莫大伯也附和着。
饭桌上,莫大娘将崔锡和白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莫展,莫展知道是因为白瑟的报复毁了自己妹妹的家心里一阵愧疚:“阿烟,是做哥哥的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莫烟鼻子一算,强忍着泪花道:“你说什么呢,我们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再说了,若不是崔锡有了别的心思,任凭白瑟怎么使手段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说来说去,是我自个儿嫁错了郎。”
“你放心,这件事哥一定帮你出气,你告诉哥那崔锡现在在哪儿,敢欺负我莫展的妹妹,看我不废了他!”莫展一脸气愤地道。
莫大娘看了看莫烟一脸的愁容岔开话题道:“好了,你才刚回来,就先别管这档子事儿了,说这些也惹你妹妹伤心。说说你的事吗,这些年你是从军了吗?”
“那日我去追白瑟,结果被刘正南手下的人打落悬崖,有幸被韩将军遇到,我那时心灰意冷,也不愿回来,便跟在了韩将军身边做个小跟班,去年昭王攻打匈野,我跟随韩将军去了战场,如今路过家里,韩将军知道我的事,便特意批准我回家里来看看你们。”
听他这口气莫大娘有些不太开心:“怎么,你还要走啊?”
莫展点了点头:“朝中昭王和隐王一直处于对立的局面,如今昭王又立了功,上京城怕是要不安宁了,如今昭王正是用人之际,我既得韩将军重用,怎能在这紧要关头退缩呢?”
“可是,听你这口气此去上京岂不是很危险,万一……”
“娘,您就不必忧心了,我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都没事,难道还能死在自己的国家里?你放心吧,这么多年跟着韩将军学武,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莫大娘还有些不放心,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莫大伯道:“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就不要多加掺和,更何况,为国效力这不是好事嘛。”
莫大伯说罢又转首看向几年不见的儿子,目露慈祥:“你娘她就是太担心你了,这么多年没个音讯,你娘也着实想你啊。既然这次回来了,能多住就多住几天,也多陪陪你娘。”
“哎,韩将军准了我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我就在家好好陪陪你们二老。”
众人正在屋子里说着话,却听得隔壁屋里传来阿梨的哭声,小孩子清脆的啼哭瞬间打破了这屋子里所有人的谈话。
“哎呀,是阿梨醒了。”莫烟说着慌忙跑出去,不多时便抱了泪眼汪汪的小阿梨回来。
“阿梨,快看,这是舅舅。”莫烟满面笑容地对着怀里的女儿哄道。
莫展起身从莫烟怀里接过,看着娇小可爱的阿梨轱辘着圆滚滚的大眼珠,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莫展忍不住笑了:“这孩子竟然不认生,果真是一家人。”
此话一出,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阿烟如今带这个孩子,将来可有什么打算?”莫展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外甥女一边问道。
莫烟脸上的笑意一滞,随即平静地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我现在只希望阿梨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别的再无所求。”
看到妹妹眸中隐隐的哀伤莫展便一阵心疼,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她:“你是个女儿家,将来总还是要找一个依靠的。对了,刚刚在家里吃饭那个……”
“哥,你别误会,我和天勇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莫烟急急忙忙打断。
“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看人家天勇就不错,对你又好,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莫大娘也跟着插话,她是真的觉得这王天勇是个难得的,自己女儿跟着他定然不会受苦。
莫烟听得有些不高兴了:“娘,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我哥刚回来,怎么把话匣子都说到我身上来了?”
“好了好了,女儿也大了,自己会拿主意的,我们就别跟着掺和了。”莫大伯适时的开腔,这才堵住了莫大娘还欲再说些什么的嘴。
莫云看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嘻嘻哈哈的上前道:“大哥,你在外面那么久,肯定遇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吧,要不你将给我们听听?”
“你呀,就知道玩儿,你哥我整日里不是练武就是打仗的,哪里有功夫去看你说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啊。”
“那打仗也行啊,你说说你们是怎么把那匈野人给赶跑的?”
“这个嘛……”
——————
——————
得知昭王的大军离开,阿瑶的心也算是放了下去。
当天晚上,莫云来家里说莫展回来了,让阿瑶和方斌过去一起吃饭。对于莫展还活着的这个消息阿瑶很是激动,哪里会拒绝,早早的便携方斌去了莫大娘的家里。
阿瑶帮着莫云和莫大娘在灶房里忙活,方斌则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同莫展聊天。
“方兄的祖上是在上京吧,我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莫展看似无意地道,但心里却有些疑惑,他自被韩将军救下后便一直在他府上做事,能让他碰到方斌的地方着实不多。
方斌面色平淡:“我祖上不在上京,不过倒是再那里待过一段时间,莫兄见过也不为奇。”
“是吗?那敢问方兄曾经在上京哪里居住?”莫展依然不依不饶地问。倒也不是他小心眼,只是莫名觉得眼前之人不一般。如今阿瑶的父亲在给隐王做事,他虽然心中支持昭王,可也不希望阿瑶会有什么意外,这样一个人留在阿瑶身边,他若不知道真相岂能安心?
方斌淡淡的笑了笑:“我住的不过是个小地方,想来莫兄是不知道的。”
莫展正欲追问却见阿瑶走了过来,面露浅笑:“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般有兴致?”
“我们在说方兄以前住在什么地方,对于上京城我还算熟悉,说不定以前还路过他的住处呢。”莫展这般说道,又抬头看向方斌,似等待着他的回应。
阿瑶觉察出了莫展的不对劲,怕他再追问下去相公不好回答,便笑着道:“我相公以前住的地方小,莫展哥应该没有见过。好了,别聊了,莫大娘喊你们吃饭呢。”
对于阿瑶为方斌解围,莫展面色有些微怔,听她这口气想来应该是对方斌的曾经有些了解的。难道,当真是他自己多心了?
.
从莫烟家中出来,天已经黑了,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在繁星的陪衬下泛着柔和的光,在石子铺就的地面上映出两个修长的身影来。
阿瑶伸手挽着自家夫君的胳膊,想起饭桌上的情况忍不住蹙了蹙眉头:“相公,我怎么总觉得今晚上莫展哥怪怪的。”
“哦,是吗?”方斌淡淡地问了一句,整个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这样的方斌越发让阿瑶觉得古怪了:“当然了,难道你没有觉察出来吗?他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还问你武功是谁教的,你怎么会跑来我们清原县,他问的问题我总觉得是在怀疑什么。”
阿瑶说着,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他许是因为你爹的事担心我会对你有目的吧,不必理会,只要娘子知道我的心就够了。”方斌说着伸手捏了捏阿瑶的脸蛋儿,“好了,别想了,再皱眉可就成老太婆了。”
“你才是老太婆呢。”阿瑶不高兴的把他的手打下去,“不过,说起我爹的事,这昭王殿下打了胜仗,回去定然受到圣上的宠爱,若他和隐王在这个时候斗起来,你说我爹会不会有危险。”
阿瑶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越想便越担心,脸上再也瞧不出一丝喜色:“若是我爹他出了事怎么办呢,相公,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方斌看阿瑶一脸着急心中不忍,握了握她的纤手安慰道:“你放心,昭王和隐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斗起来,若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我一定会有办法救岳父大人脱险的。”
“真的吗?”
方斌伸手抚过阿瑶被风吹乱的鬓发,在月光下目光柔和:“不要多想了。”
阿瑶点了点头,心里这才安心些许。抬眸,却恰巧撞上不远处一棵柳树下斜倚着的人影,那人身材修长,一身墨色长衫随风摇摆,手里执了一把扇子,悠悠然地忽闪着,刚好吹起他两侧垂下来的两缕墨发。看他的样子,好似正向这边凝视,在这夏日的夜晚格外诡异。
“相公。”阿瑶有些害怕的往方斌怀里钻了钻。
“怎么了?”方斌伸手环住阿瑶,向着阿瑶刚刚看过的地方望去。
待看清来人,他轻柔地抚了抚阿瑶的背温声说:“别怕,是六阎。”
“什么?”阿瑶一愣,这才抬起头来,再仔细往那边一看,可不就是六阎嘛。只是,他不是早就离开清原县去上京了吗,怎么如今会在此处?
正思索着,方斌已拉了阿瑶走过去。倚在树上的六阎看到方斌,缓缓将身子直起来,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你怎么在这儿?”方斌走上前也不客气,径自问道。
六阎“唰”的一声将手里的扇子合起来,在手里敲打几下,似笑非笑:“自然是在等你。”
“何事?”
“我呢是没什么事要找你,是殿下要见你……”六阎的话顿了顿,又将目光看向阿瑶,“的娘子。”
方斌的面色变了变,他自然听得懂六阎口里的殿下是指昭王。原来,昭王竟是没有离开清原县。
只是,昭王若是找他倒是不会让他觉得意外,可为何却是要见阿瑶?想起上一世阿瑶和昭王殿下的关系,方斌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而于此同时,同样担心的阿瑶却和自己夫君思索的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在她看来,昭王殿下暗中留在清原县,如今又提出要见她,想来定然是要她离开自己的相公吧。阿瑶这么一想,不由得有些担心,不自觉的便将身子往方斌的身后缩了缩。
方斌伸手将阿瑶环在怀里,平静地看向六阎:“如今天色已晚,似乎有些不大方便,麻烦转告昭王殿下,明日一早,我自当带我家娘子前去问安。”
六阎瞥了他一眼,却是并未打理,而是转向一边的阿瑶:“关于你父亲姚正东的事情,我想你还是很乐意听一听的吧?”
阿瑶面色微怔,心中已经开始纠结了,父亲的事一直是她缠绕在心头的大事,此刻刚好昭王在此,她应当把握这个机会求昭王殿下将来饶爹爹的性命。
“好,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