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这孽障刁蛮霸道,你这当母亲的不说管教,如今越发纵得他越发无法无天。”
王氏也不敢再为薛蟠辩解,只叫外间婆子领了薛蟠进来,待薛蟠进来后先问了他父亲与母亲并妹妹的安后,便双手垂立站在底下等着薛谦问话。
果然,薛谦见了立在一旁的薛蟠厉声斥责道:“现在并不是下学的时辰,你如何这么早就家来了?可是在学里又淘气了,明日我去问了你先生,若知道你又胡闹定要捶死你这孽畜。”
薛蟠唯唯喏喏的道:“回爹爹的话,蟠儿并不敢淘气,只是才刚先生家里打发人来,说是有同年来拜访,先生特准了我们提早下学的。”
薛谦听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冷声说道:“我明儿打发你小厮来问,若有半句谎话,等着挨板子!”薛蟠连忙回道:“蟠儿不敢欺瞒爹爹。”
薛谦也没搭理他,只低头逗着怀里的宝钗顽,宝钗偷看在地下站着的薛蟠,想是刚换了衣裳来的,此时薛蟠身上不过穿的都是家常的衣裳,头梳了个朝天辫,颈上戴着一个项圈,上面挂着一把八宝护命金锁,上身一件大红色的半旧绸面袄儿,底下绿色撒花裤,脚蹬着一双四缝双合的鹿皮浅靴,六七岁的小哥儿生得粉雕玉琢,看起来可爱非常。
薛蟠见宝钗正在看他,便趁着薛谦不备对着她挤眉弄眼的,王氏见了也不点破,倒是对着宝钗说:“你下去跟你哥哥到外间顽儿去,饿了便叫奶嬷嬷拿做好的酥皮蛋黄卷子吃,只不许你们贪嘴,。”
薛蟠应了一声,那薛谦又对薛蟠说道:“好生照看你妹妹,若磕着碰着了仔细你的皮!”“是,孩儿晓得了。”薛蟠恭敬的答应了一声,便牵着宝钗的手出了暖阁,宝钗后面的李妈妈和星雨告了个罪也退了出去。
出了明禧院,薛蟠小霸王的本性便暴露无遗,他指着身边跟的丫鬟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老爷在明禧院里如何也没人知会一声,回去等爷罚你们跪在雪地里,茶水饭菜都不给吃,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当心。”
一旁的宝钗看了暗暗心惊,这真不愧对他那个绰号‘呆霸王’呀,就凭现在薛蟠这个样子,如果放任他这样恣意妄为,只怕薛家这一世仍然要败在他手里了。
那被骂得小丫鬟才跟着薛蟠从他院里来的,哪里知道薛父在明禧院里,平白无故的得了一顿好骂,又不敢申辩半分,独是他身边的大丫鬟云若还能劝解几分,见薛蟠发起脾气来急道:“我的小祖宗,这还没离了太太的院里大爷就开始闹起来了,仔细老爷又来问呢。”
薛蟠住了嘴,只仍是一脸的恼色,旁边相跟着的宝钗见了薛蟠这霸王样儿便说道:“你被爹爹骂了一回,倒还怪起人来,看我现在就去回了爹爹呢。”说着,转身就要走,薛蟠一时急了,忙拉着宝钗,对着她作揖:“好妹妹,快饶了我罢,我再不敢了。”
宝钗被这个小正太的模样逗笑了,那薛蟠见宝钗笑了,引着她到自己院里去看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宝钗便问:“你又弄了甚么好物儿,不怕爹爹知道了又要罚你。”
薛蟠听了果然又有些怕,他嘟着嘴不满的说:“我下辈子投生到家里也要做个姑娘,看爹爹每回见了我还骂是不骂。”
薛蟠身边跟的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好笑,只不敢当着这霸王的面儿笑出来,宝钗看了他一眼道:“你又说胡话了,仔细爹爹听到捶你呢。”
跟在宝钗身后的李氏也笑道:“这哪个不盼着是个男儿身呢,怎么蟠哥儿倒想做了姑娘了?日后蟠哥儿大了要接老爷的手的,太太和姑娘都还需靠着你呢。”
薛蟠听了便道:“即是以后都要靠我,为何爹爹每回见了我动辄就是打骂,平日又是教妹妹读书,又是教妹妹认字的,每回见了我连看一眼也不愿意呢。”说罢还一脸醋意的看了宝钗一眼,这话李氏却是不能接的,总不能说姑娘天资聪慧,这蟠哥儿已六七岁连个三字经也背不全吧。倒是宝钗对着薛蟠说:“你何曾知道你爹爹的一片苦心,如今这家里只有你一个哥儿,说句不吉利的话,以后两老去了,你又无个兄弟做臂膀,如何支撑起这个家呢,现在你倒怨上他了,等日后便明白他的苦心了。”
“你爹爹?”薛蟠听了,不解的望着宝钗问道:“难道不也是妹妹的爹爹么。”宝钗心道不好,一不小心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果然,身后跟着的□李氏一脸惊讶的望着宝钗说道:“我的好姑娘,你哪里来的这些古怪话,叫别人听到是要笑话的呢,再者日后太太给府上添几个哥儿姐儿的,何愁蟠哥儿没有臂膀呢,这话以后快不要再说了。”
宝钗马上住了嘴,薛蟠听的似懂非懂的,倒听出父亲还是指望自己的,便又为平日只知憨顽贪耍荒废了学业心生愧疚,只这反省的心思刚过,薛宝钗便说:“你不是说得了什么好顽的东西么,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薛蟠才起的心思立马消了个干净,他连忙喜滋滋的引了宝钗到自己所住的则唯馆去,这薛蟠所住的则唯院馆原是薛舍人在世时常住的一处地方,名字取自论语里的‘执玉者则唯舒武,举前曳踵’。到薛蟠五六岁上下后,王氏命他住了此处,如今里除了薛蟠的奶嬷嬷,另有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余下的三等丫鬟并粗使丫鬟婆子也有十几个。
薛蟠与宝钗一行人进了则唯馆时,因外间太冷只有一个婆子守着,她见了薛蟠与宝钗,忙向里面道:“大爷与姑娘家来了。”
立时,门口的帘子被打起,一个穿着青色小袄的姑娘探出头来笑道:“大爷今儿回来的好早,快跟姑娘进里面暖和一□子,我们几个正在说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