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诩一行秘密回到翼城已是四月,他出征时翼城尚在严冬,眨眼过了三个月,再回来时已是烟柳满皇都。然而他根本顾不上多看这满城春色一眼,匆匆从侧门进了睿王府。
暮色四合,睿王的书房还未掌灯,一片沉寂。燕诩进来的时候,他正负手而立,看着墙上先帝的一副真迹。
燕诩跪下请安,睿王恍若未闻,也没开口让他起来。燕诩就那么跪着,直到有下人进来将灯点燃,室内徒然亮了起来,睿王才沉沉开口,“说罢,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竟能让你这个主帅在关键时候弃部下不顾,扔下一个烂摊子自己潜回翼城?”
没有父子间久别重逢的喜悦,睿王的语气甚至带着些不满,但这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语气,却让燕诩心头微热。
他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地板上被烛火拖得长长的身影道:“父王不必担心魏地战事,孩儿已有安排。孩儿秘密回京,是想趁陛下不日病逝之机,拥立父王登基。”
睿王霍然转过身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你……你说什么?”
燕诩抬起头,直视睿王,“父王,您没有听错,孩儿方才说,要拥立父王登基为帝。”
睿王先是大骇,继而大怒,“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若要坐上那张龙椅,还需等到今日?我辛苦隐忍多年,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到了今日,你居然要我走回头路,坐上那个位置?”
“孩儿知道,父亲穷半生之力,只为孩儿找到十方策,一统天下。可是父亲有没有想过,若我们找十方策失败呢?”
睿王脸色不由一变,“不可能!极阴之日经多位高人演算,不会算错。异血人和祭品都有了,眼下只缺伏羲八卦,这面八卦就在大悲寺,你说过你有办法取得到的。最坏打算不过派兵将大悲寺荡平,我就不信区区百多名僧人,能敌得过千军万马。你说,我们怎么可能会失败?”
燕诩薄唇紧抿,父亲自被废去太子之位后,便一心一意替他寻找十方策,花了半生的心血,眼见再过数月,多年的夙愿即将实现,现在却突然告诉他,他不可能取得到十方策,一时之间怎能叫他接受?可他辛苦赶回翼城,就是为了让父亲看清形势,避免被皇帝秘密处死的悲剧。
他吸了口气,缓缓道:“父亲,十方策……我已经不可能取得到了。”
睿王怔住,随即上前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你不可能取得到十方策?为什么?”
燕诩默了默,他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曾经取十方策失败,并为此死了一回,只好道:“父亲,若我还爱着顾惜月,又岂会舍得将她当作祭品?我已经不爱顾惜月了,所以……我没有祭品。”
“你……你……”睿王指着他,一时气结,怔怔说不出话来,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半晌才道:“你……可真是出息啊,枉我费了毕生精力,放弃皇位,呕心沥血地替你张罗,可你倒好,一句没有祭品,就将我所做的一切随手丢弃了,我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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