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牢头,县令要夜审案犯张桂林,说发现了重要线索。”门外有个人哑着声音道。
“这么晚了,还审什么案呢?这老爷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好了,你等着,我去押解张桂林。”孙牢头从腰间抽出一大串钥匙,走到张捕头栅栏前,笑着道:“张捕头,县令说要请你过堂,按理说呢,我们共事多年,本不该锁你,但这是牢里的规矩,凡是带罪之人,受审出牢都要带枷锁,还请你配合一下,张捕头莫要见怪!”
张捕头心中疑惑,为何这深更半夜过堂,县令那里有又了什么新的线索,是不是自己的冤曲终于可以得到伸张了?此去究竟是福是祸?心中不禁有些惴惴然。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任凭孙牢头用枷锁将自己锁起来,然后牵着锁链的一头,走出了牢门。
罗丰县的牢房里间其实并不大,只有八个监室,监室分成东西两个大房间,每个监室里用大根的圆木隔成四个独立的牢房,两间监室之间,则是狱卒们办公和休息的场所,监室与中庭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木门,这是整个监牢里的最内一道门,从外是打不开门的,唯有从里边用钥匙打开大锁,再拔开门栓,才可以打开。
孙牢头引着张捕头从牢房中走出,穿过夹道,又走过狱卒休息的外间,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道门前。
孙牢头并未直接打开牢门,而是走到门边,在门上方横推开一块木板,显出一个小窗来,小窗上有数根拇指粗细的铁条,密密排列,孙牢头将头贴近小窗,对外观察了一番。
透过小窗,可以看到牢房外面站着五个人,有两人身着狱卒服装,手扶腰刀,背身而立,这应该是在中庭站岗的两个狱卒,还有三人站在门外六七步远的地方,前方一人一身捕快打扮,由于离得有些远,廊下的灯光照不多远,所以从里面也看不清他具体的模样,大概是最近受了风寒吧,这名捕快正捂着嘴不停地低声咳嗽,捕快后面站着两个民壮模样的人,离得稍远,看不真切。
“大夏天的,居然还会受风寒,咳,咳,咳成痨病鬼,看你以后还半夜三更乱打扰人不。”孙牢头嘟嘟囔囔地埋怨着,从牢内将门打开,然后将张捕头带出牢来,向前走了几步,对那名捕快一拱手,道:“张捕头已带到,请你出示……”他忽然停下身子,疑惑地对着那个捕快道:“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那捕快将手从嘴上拿下,向着孙牢头一笑,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攸然一闪,孙牢头定睛瞧去,终于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心中不由得一惊,刚想呼喊,忽然,他感觉眼前一黑,一个大手从自己身后伸来,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孙牢头就觉得后腰一痛,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孙牢头眼睛蓦然睁大,想挣扎,但力气好象一下子就从那把匕首的伤口中泄出去一样,全身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然后黑暗很快就如潮水般涌来,一切都安静了……
张捕头眼见情况不对,却没有大声叫喊,多年的捕快生涯让他懂得,越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越是要冷静,这些人是敌是友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如果冒然叫喊,说不定反倒会使自己陷入危机之中,静观其变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见那捕快慢慢一步步走近自己,他脸如冠玉,身材修长,颇有气质,尤其是额下那一缕美髯,让人一见难忘。
张捕头神念电转,忽然睁大眼睛,这不就是那个逃走了的倭寇吗?抓捕那天,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县丞请当地画家画出了这两个倭寇的画影图形,那两个倭寇的一些特征他记得很清楚,作为捕快,迅速看清并记住犯人的样貌是一项基本的技能,张捕头坚信,虽然他没有见过倭寇,但如果真的与那两位倭寇对面,他一定可以马上认出来。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那个年轻的倭寇被带到牢里的时候,他就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年轻倭寇现在就在牢里,好象受伤的腿已经发炎了,每日里哼哼叽叽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真是好不烦人,张捕头开始以为这个年长的倭寇在围剿的时候已被击杀了,后来听狱卒说,那个倭寇没有抓到,逃脱进了深山,或许已死于野兽之腹。不想居然在这里见到他,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两个,那自己身后站在门口的那两位狱卒?……
张捕头缓缓地转过头去,眼光一扫,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然后轻轻一叹,果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狱卒,而是两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人,想来那两个狱卒凶多吉少了,至于监狱门外的两个明哨,此时定然也已被悄然解决了。
倭寇来劫狱了。
张捕头心猛地向下一沉。
然后他就感觉脑后受了一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