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捏着合欢的手不舍了一阵儿,临放前还说:“瞧你娘多大的小心,对你两个嫡亲的哥哥也未见如此上心过。过两日你就大了?哄我这老婆子呢!”
在陆夫人眼里,那八成是这辈子也长不大了。
合欢心里装着事,撒娇耍憨到结束已是用光了演技。哄得老太妃高兴,自己跟了陆夫人要走,想着回家好生休息休息。那陆青瑶却扯了陆夫人的衣袖子,嗫嚅道:“太太,玉壶不知去了哪里,到现在没回来……”
没了一个丫鬟的事,且找一找,又能怎么兴师动众?没找见,玩去了也罢丢了也罢,没有叫主子费神的道理。再说没主子吩咐就乱跑的丫鬟,也是不知规矩,找到也要撵了去。陆夫人带着阖家女眷回去,嫌马车颠簸,自乘了一轿。合欢不爱坐轿,与陆青瑶同乘一马车。上车后陆青瑶还是神色不宁,恍恍惚惚的。
合欢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想把髻顶的蝴蝶水碧玉簪摘下来,却没摸到,只摸到了几个簪着的累丝蓝宝石花钿。也不知什么时候闹掉了,索性放下了手来。她看着陆青瑶,身姿轻柔地微起身子,抬手摘了她发上金簪,顺手拉过她的脖颈,霎时划出一道血痕来。
合欢动作轻柔好似触人鬓角一般,哪里有一丝耍狠的样子。直感脖间生疼,又有一缕发丝挂下,陆青瑶捂了脖子见了血,才慌了起来。
“七妹妹,你做什么?”陆青瑶拧眉抽帕子,却也不敢在脖间拂拭,只能捂住。合欢把玩手里的鸟纹金簪,也不抬头看她,说:“陆青瑶,别把人当傻子。今晚的事,你往心里搁住了,挂在脑门上日日回量着,看值与不值。”
陆青瑶背上生冷,“我不懂七妹妹你说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玉壶去了哪里?”合欢撩起马车布帘子,簪子脱手扔出去,“你知道吧,不敢叫人去找。想来你也知道,找也没用了,她在那里溺死了。谁动的手,你知道么?”
陆青瑶嘴唇发白,脸色发青,脖间血意殷在雪白的帕子上。合欢笑得风轻云淡,伸手上去扯了她手里的帕子,一点点帮她擦干掉的血迹,“你喜欢二舅舅吧?回头我跟太太说,嫁了你给他做侧室去。你若有能耐,斗死了正室,你就是当家太太了。瞧这皮子嫩的,我不过失手拉了一下,就这么深的伤口,怪可怜的。亏得不是花了脸,要是花了脸,可没花容月貌了,嫁都嫁不出去。”
陆青瑶慌得一把打开合欢的手,浑身都透着冷意,让她忍不住要打颤。这哪里是她刚七岁的七妹妹,这分明是聪明又阴毒的成人,她且比之不及。
合欢把帕子掖在陆青瑶衣襟里,收回手来揉了两下,“看来六姐姐是迫不及待想嫁了。”
这一句句冷声唬人的话,不知真假,全数往陆青瑶脑子里钻。她不知道陆合欢是怎么知道事情原委的,更不知道她怎么好端端坐在这里,而她派去捉|奸的玉壶却不见了。陆合欢说玉壶溺毙了,谁动的手?
想了半晌无头绪,陆青瑶回过神来,一把又抓了合欢的手,面色哀求道:“七妹妹饶我这一回,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才用了那么下作的法子。既然妹妹没事,且饶我这一回,再没有下次的。”
见她自个儿认了,合欢抽回手来,不再出声儿。她就知道是陆青瑶要害她,定是盯了她的行踪告诉了她那庶出的二舅舅。人都知道,她那二舅舅荒|淫无度,什么样儿的事都能干出来。尤见姿色极佳的,最是走不动道儿。之前王府上都是他生的乱,才叫老太妃撵了出去。只是不知,这乱里头还裹着忠王妃,也算是秘事一桩了。
今番要不是先一步到的无名男子和后一步的到的忠王妃,合欢怕是难逃此劫。她那二舅舅当真对七岁小儿都生得出那样儿的心思,简直狗畜不如。那忠王府以后不踏足也罢,老太妃再厚爱,也不能如陆夫人这般精心的法子护她周全。
回到国公府,合欢累得怏怏,一面儿坐在妆台边让墨七解发梳头,一面儿眯眯着眼要睡。想到今日之事还有些惶措,到底是从心底里记恨上陆青瑶了。她拿这等下作的法子对她,往后就不能怪她手黑。
墨七拿了她额头华胜,放到妆台上,又去拆她髻根上的牡丹鸾鸟纹分心,拆到发髻顶上的时候,隐约记得还有一支双蝶水碧玉簪,便问:“姑娘可是掉了一支发簪?”
“掉了就掉了吧,也不知落在了哪一处,回头也没处找。”合欢合了合眼,到底是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