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五年二月初,我同胤g住进了圆明园。因为胤g要常住这里,所以正在读书的孩子们也搬了过来,而两个小的一个也到了读书的年龄一个天天缠着小念,胤g想了想,让他们也一起住了进来。
走的时候,钮祜禄氏脸上露出淡淡的喜悦;耿氏拍了拍弘昼的头对我微笑道:“虽然从道理上讲,我应该讨厌你才对,但是我发现自己更多的是欣赏你,因为弘昼,我谢谢你。”目光明澈而有神。我暗自吃了一惊,连忙回说“不用”。印象中只记得耿氏有很好的酒量,过年喝很多酒却不曾醉过,原来,她也是一个如此直率的女子。她的脸上如朝阳初举的神采,竟令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情不自禁的握了握她的手,点头告辞。
二月的圆明园,已经有了初春盎然的景象,冰雪消融迎春开遍,白石台矶,翠障叠耸,亭阁翼然,曲水潺潺。我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园林,呼吸着清新沁人的空气,走上一座折带朱栏板桥,看着桥下绿水清泉,心中的一切烦闷随着浊气吐出,只剩下一片清幽宁静萦绕于怀。
我转过头,对着不远处花丛中负手而立望着我的胤g笑道:“我喜欢这里!”
他扬起唇角,慢慢走到我的面前,抬手轻抚上我的脸,一如多年以前微微一笑,眸中柔光闪动,说道:“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我住进了靠近曲院风荷的一进院内,三面环水,瓦舍清凉,游廊曲折。胤g说入夏的时候这里萝薜倒垂、落花浮荡,若是煮茶操琴,更觉宝鼎幽窗、兰风蕙露。我笑着说,可惜没有琴。结果第二天,案上就多了一把古琴。
古琴我虽不精通,但因最爱它音色中的空灵幽远,以前跟着额娘也学过。我微笑的望了望晚风中翩翩而立的胤g,坐在了琴案前。
琴音似从空谷中流出,如同我此时心中所见的云绕雾掩的远山清泉,那里一直是我经常梦见的地方。
一曲终了,胤g展眉一笑,说道:“空山流云,清风明月,令人心胸开阔,那缥缈云雾之间,定是位隐居的高人。”
我微微吃了一惊,这首曲子可是后世之作,却被他一语中的。走到他的身边,因笑道:“我的丈夫果然厉害,这首曲子,名叫《卧龙吟》。”
他挑了挑眉,揽住我的肩,望着窗前的袅袅新柳,说道:“如今这种闲适于我已是奢侈了,又哪里能妄想卧龙那种生活。”
我沉默半晌。松萝,你是怎么了,你该知足了,这样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你不也每天在妄想吗,你明明知道梦永远是梦,该醒的时候就要醒过来啊。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笑着说:“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我的丈夫愿意韬光养晦,倒是便宜了我。”
他猛地转过头来,目光惊异。我回望着他,微微一笑。
他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搂住我,我能听见他的胸膛中传出“怦怦”的心跳声。双臂被硌得疼起来,他却半天没有动。
“胤g,你怎么了?”我贴着他的胸襟问。
他没有回答,如同睡着一般。
直到我能感觉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才听见他在我耳边沉沉的说道:“每次你都把我吓得不轻。”
圆明园中的日子,过得悠然又舒心。抚琴、读书、画画、赏花……夏天来到的时候,傍晚时分,在湖边放一张躺椅,惬意的乘凉,旁边压着钓鱼的长竿,等着鱼上钩。胤g笑话我说这个样子永远别想钓上一条鱼来,我就笑着说我又不是专为了钓鱼。
有时候,我会和胤g一起坐着小船去湖心的瑶台,那种烟波江上的感觉,令我恍惚不似身居尘世。
小念安心的读书,我知道他的心里对所读的书还有不满,但是已经学会克制和承耐,表面上规矩起来,只是在他爸爸面前还是显得恭敬而疏离。胤g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永远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让他们亲近是不可能的,尽管我知道胤g的心里其实是希望多一些这种父子之间的亲近。可是有些事是不能急于求成的。
康熙五十五年十一月,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部。胤g常进宫议事,忙碌起来。我知道,这场战争是年羹尧建功立业的首战,是他将来能成为朝中重臣要员迈出的第一步。我只是尽量的享受眼前的一切安逸,尽量的不去想将来的事。
舒畅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所以我有时会觉得上帝是嫉妒人类过得太好。但是无论怎么说,迄今为止,在圆明园中同胤g一起度过的这些美好时光是我自嫁他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康熙五十六年十一月,皇太后病重,康熙与皇子们省疾于慈宁宫。十二月,太后病情又加重了,康熙也生了病,却每日坚持扶掖去宁寿宫祭神,胤g与其余皇子自然也每日侍奉左右不得离身。十二月下旬,皇太后崩,康熙服衰割辨,移居别宫。
五十七年二月,康熙还未病愈,议到立储一事,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请复立皇子胤i为皇太子,康熙怒曰,此为不忠不孝之人,命斩之。我想自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提“复立”二字了,而满朝文武估计也开始迷糊猜不透圣意了。
四月,葬孝惠章皇后于孝东陵。四月底,康熙去热河。这个时候,我才能又见到胤g一面。
看见远远走来的熟悉的身影,我笑着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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