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为他难受、因为他而委屈自己。
可是他终没有做到,终是忍不住说出了那些话,只因为他觉得她为何不懂他八年的相思之苦,可是说完他后悔了,从未有那样的后悔过,因为,他听到了她的哭声,悲痛欲绝。而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来就很少哭,更从未有这样哭过;在他的记忆中,更多的,是她灿烂明净的笑容。
然后是追悔,他知道她在给自己机会,他知道她选择原谅他,尽管她表面对他冷淡,可是她的眼睛欺骗不了他……
然而他还没有等到她的原谅,她分娩了,大出血,昏迷了整整一月。
她躺在床上,安静非常。他守在她的身边,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听不见。他每天都在害怕,害怕她就这样离他而去,害怕她会这样永远沉睡过去。
那一个月里,他陪她说话,给她喂粥,替她擦身……那一个月,他如同经历了一辈子。他的女人,他再不能伤害她了……
终于有一天,她醒过来了,他欣喜若狂的唤她,而她却一脸迷惘的看着他,令他的心忽然变得不安起来。
然后,他听见她说:“你是谁?”
他只觉得天地瞬间的暗了下来,心中是说不出的空荡感觉,在她陌生的目光下,他慢慢收回手,静静的起身,可是身体还是不自觉的晃了一下。
出了门,走在园子里,忽然觉得满园的春光是多么碍眼,忽然才发现心中已是鲜血淋漓的伤痕。
很痛,很痛……
是他伤她太深,深到她要用这种决然的方式来惩罚他……
她怎么能忘了他,还忘得那么彻底……
她忘了,可他说不要紧,是上天让他们重头来过,从前的那些美好时光,他愿意填补给她。
然而他明白,自己从来想要的是什么。他不仅要她,还要整个天下。
所以他强迫自己去面对别的女人,而要对她说,他不爱她。
呵,他不爱她,他怎能不爱她……他看着她娴静的睡颜说:等他,等他不用再强迫自己的时候,他给她最想要的东西,纯净的爱情。
是的,她要的他都会给她,哪怕是——自 由。
那个女人,侧脸像极了她,专注的神情也像极了她,可他明白她不是她。在他的心里,她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因为她忘了他,所以在她看来,他们的爱情还没有开始。他该庆幸,庆幸她忘了他,庆幸自己不会再伤害她。
所以他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忍受着她用陌生甚至怀疑的眼神看他,以及她客气而疏离的说话方式。每次面对这样的她,对他而言何尝不是折磨与煎熬。
他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快些结束,他只希望他能早一天不用再强迫自己。他只希望自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不用站在屋外听她对着铃兰说话的声音、不用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才轻轻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他多想将她拥在怀里,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在她的面前泄露自己的感情,他更不能亵渎她心中的爱情。
所以再多的折磨与煎熬就让他一个人去承受吧,这是他为了心中的目的必须付出的代价。
只是他的心底渐渐生出隐隐的不安来,直到有一次他梦见她化成了一朵云,随风离去。
他终于明白,那样的不安是什么,是他最害怕的事,从来都是。
在那个深夜,当这样的不安扰的他再也无法入眠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去看她,终于忍不住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心底的脆弱,一如许多年以前的那次,他像个孩子一样渴望着她怀中的温暖。
他说,他害怕她离开他。
她说他多想了,她说她很累。然后就真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听了铃兰的话,他才明白,她每天要忍受着多大的折磨与伤痛,只因为,她想起来了,他与她的从前,她全部想起来了。
他的心瞬间疼起来,比上次还要疼,他终于还是再一次伤害了她,他深爱的人,也是他唯一亏欠的人。
他握紧她的手,泪落进她的颈里。
他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对不起……尽管他明白这一句话是多么无力。
她说,她信他。
他只能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心却疼得像要碎裂开来。
不久,他便坐上了那个位置,手中握着天下,可是有些人还有用处,他还需要隐忍。
然而她终于心冷了,终于失去了耐性,终于不再相信他了……
是啊,他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再为他难过伤心?她被人诬陷,他只能将她禁足,然后他才能安心去找到诬陷她的证据,可是她却用属于她的激烈方式离开了自己,不再留恋……
证据是找到了,宫女四儿的姑姑是青柳的妹妹,两人到死也咬定是为了死得不明不白的青柳却认定她是凶手才陷害于她。
他冷笑出声,这么拙劣的谎话也能用来骗他。她们的后面是谁,他心中已有数,只是因为那个他寄予期望最多的孩子,才让他不能早动那个幕后的人。
其实,他更气愤的是四儿竟然在她的茶里下药,才让她那一次晕倒在自己面前,而他,却没能早点发现……
他终归没有保护好他的女人……
既然她要自由,他便放她自 由;既然他无情,那么就无情到底……
因为现在,他只剩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