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为何如此糊涂?竟经不起那女妖诱惑?”
鬼门咬牙切齿:“是尤邓生,是不是?是尤邓生向你告的密!”
诸葛风云摇头:“不是邓生,他那时候何其优秀,邓生虽是师兄,却对你心怀仰慕,处处都以你为目标,他连做梦也不会想到你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来。且你行事小心,一点马脚也未露,出山伏妖的近两百人都被你瞒过了。”
“那……那你如何能知道的?”
“你从六岁便跟着我廖师兄了,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对你也跟对自己儿子无异,也正是知子莫若父,你那次从蛮州除妖归来,状态便不对了,习武修炼总是无精打采,魂不守舍,还时常借故外出,且十有八九都是彻夜不归,每天脸色都很疲惫。
这是因为你往返南州蜀州两地,都使御剑术赶路,御剑术本就耗体力,且蜀蛮两地相隔千里,路途遥远,你使得有频繁,即便是紫金五阶也吃不消了,而这一切都被你师父瞧在眼里。当时,他已卧病在床,命不久矣,见你神色有异,便问你,你面色慌张,说出的理由更是漏洞百出。
廖师兄虽猜不到你具体做了些什么,但也料定你做下了错事,他苦口婆媳地劝你,可是你呢?你鬼迷心窍,充耳不闻,仍是一有机会便去跟女妖会面寻欢作乐。以至于你师父归天之时,都不在宗内,却是在荒山野岭间跟一个蛇妖卿卿我我!”
鬼门听到这里,汗水涔涔而下,再看廖风一的灵位,浑身颤栗起来。
诸葛风云接着说:“廖师兄见劝你无果之后,便找来了我,让我查明你到底做了什么,还嘱咐说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要惊动,先回去告诉他再说。我受了托付,便在暗中将你监视起来,果然发现你种种异常。
有一回,你夤夜十分御剑外出,我也跟上,随着你到了蛮州,到了深山之中,看着你走向一间茅舍,那个蛇尾女友挺着大肚子欢喜地来迎你,你俩抱在一起,好不亲热。
我看到之后只觉自己眼花了,根本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等事,就又伏在那茅屋窗边,听到了你跟那女妖诸多情话后,才不得不信。
我回到宗内,将如实告知了你师父,他未有发怒,但却十分悲伤,愣怔许久之后,对我说‘天门不堪大用,阁主一职免去吧。’我答应下来,再想说话,你师父便已咽了气。廖师兄虽然没说让我隐去你的罪责,但我知道十分心疼你,自然不愿你声名扫地。
后来,你见到廖师兄的尸首,倒是如梦初醒,幡然悔悟了,进山里杀了那蛇妖女。我考虑你有补过之举,也就遂了廖师兄心愿,替你隐瞒此事,只是另选他人为阁主。我也思量着是否跟你挑明,但思来想去,都觉得挑明了弊大于利,所以全当不知你豢养女妖一事。”
听到这里,鬼门道人重新跪倒,对着廖风一的灵位嚎啕大哭,悲痛不已。
诸葛风云又说:“你说我根据个人喜好,不顾祖制,擅添阁主之位,并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小丫头任职。可你不知道你口中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有何背景……
她姓吕,正是大洪当朝重臣,吕尚书的女儿。咱们苍绫宗太过鼎盛,大洪对咱们是既重视,又警惕,生怕我们有不臣之心,所以才想出个派人驻宗的主意。
这主意是吕尚书所想,他又忖直接派来朝中官员,恐要引起我的不满来。所以他跟我秘谈数次,拐弯抹角地提出自家闺女想要入宗修行,并将皇帝也搬了出来,谋个阁主之位。
我虽是修道之人,但却同时也是大洪子民,正是皇命难为,我不得不做。但吕姑娘虽任阁主一职,却并无实权,只是挂名领个月例而已,并不会把控我宗。”
鬼门摇了摇头,说道:“你为何不早说?你早说了,我至于昏聩度日,坐下错事吗?”
诸葛风云说:“我一直想找个适合的机会,但宗务缠身,我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终于抽出时间,却不料你已犯了大错,逃下山去。我不得不下令将你逐出门墙,同时派人去寻你,却不想这一寻便是二十多年,到今日才说出这些话。”
鬼门形容枯槁,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诸葛风云抽出腰间佩剑,丢给鬼门,说道:“念你昔日功劳,和廖师兄对你的感情,你还是天门时的过错,我永远不提。但你如今是罪大恶极的鬼门,罪不可恕,自裁了吧。”
鬼门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诸葛风云一声叹息,又说道:“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吗?”
鬼门缓缓摇头。
诸葛风云点点头,一甩袍袖,大步走开,一面走一面说:“还有什么话,跟你师父说说吧。”
鬼门对着廖风一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道:“师父,弟子愧对您昔日教诲,不求原谅,但求来世还能投在您座下,做您的弟子,那时候再好好孝敬您,做一个让您骄傲的弟子。”说完,他拾起长剑,缓缓地抵在脖颈上,冰凉的剑锋一贴皮肤,让他猛地一颤。
死亡的恐惧立马将鬼门吞噬了,他握着剑柄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虽然努力地想要稳定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身后,门开门关,诸葛风云已经出去了。
鬼门紧抿着口,发了狠,一声吼叫,猛地将剑一剌。
“啊呦!”一声惊恐的尖叫,鬼门的脖子上添了道浅浅伤口,长剑随即落地,发出“当啷”一声。鬼门看染血的剑锋,又摸了摸脖子上温热的鲜血,刹那间求生的欲望挤走了所有愧疚和羞耻之心。
他拾起长剑,站了起来,四处观察,想要找个逃走的地方,祠堂的采光口倒是能出去,可是太高,他如今双手都带着锢灵锁,拿剑都很勉强,结印施法更是痴心妄想。
但是他双脚尚且自由,快步走到一个采光口下,仰头张望,估算离地大约有两尺多高。举剑冲着墙壁狠凿几下,这剑虽然不是什么灵宝,但却足够锋利。
哗啦声中,石屑剥落,掉在地上。鬼门三两下便掏出一个深有尺许的小洞来,抬脚一试,脚尖恰能伸入。
跟着踮起脚尖,高举长剑,在更高处的墙壁上又凿出了一个洞。退后两步,奋力前冲,奋力跃起,双脚轮番踩入洞内借力,腾起老高,但却仍够不到采光口。
鬼门摔在地上,估算最起码还要再凿出一个孔洞,三次借力才有机会够着白光口。
环视四周,见祠堂空空荡荡,除过几个团蒲外,就只有一加加供奉排位的木架了。
鬼门随手抓住最近一个木架奋力拉扯,“呲啦”声响,木架朝着采光口移动几尺,排位哗啦啦掉了一地。可他只顾自己逃命,根本顾不上惊扰了诸位苍绫宗前辈之英魂。
而此时此刻,诸葛风云已走出老远,鬼门动静虽大,他却未有听见。他本想着让鬼门临死之际,能对着廖风一灵位做一番忏悔,所以才离开给这对师徒一些时间。
诸葛风云认为鬼门是个咬金嚼铁的硬汉,虽然误入歧途,但仍性子却不会变,有坦然赴死的勇气。而当下已是必死之局,他也就不会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了,实在没想到他为求生,竟将祠堂搅得天翻地覆。
诸葛风云来到书房坐下,侍候的弟子奉上一杯清茶,他一面喝茶,一面翻起一本风属法术的古典,细细参悟,准备在这一杯茶水喝完后便重返祠堂。
与此同时,鬼门道人踩在木架上,用长剑在墙壁更高出凿出第三个空洞,然后他跳下木架,退出好远,跟着奋力前奔,先在木架上借力腾起,然后又在孔洞里塔上一脚二次腾越。
力贯右臂,将长剑狠狠刺出,虽然身受重伤,但目光依旧毒辣,出手也甚有准头,这一剑不偏不倚,正插在两块砖石之间的缝隙里,整个剑身都没了进去,鬼门也就挂在了墙壁之上。
他略略一歇,右臂发力,拉起身子,左手向上舒展,终于够到了采光口下沿,再发力上攀,钻入其中。干到这一步,他已累得满身大汗,但却欣喜不已,觉得自己或许真能逃出。
但欣喜之时,却大意了,未有料到墙壁跟薄,他在墙里面钻入采光口,便从另一面掉了下去下去,鬼门虽惊不乱,在空中调整身姿,双腿着地,跟着缩身前滚,最大可能地卸去下坠之力,
但那采光口毕竟距地面三丈余高,鬼门饶是应对得当但还是疼得险些昏了过去,缓了好久才慢慢爬起。
他左右张望,发现自己在一宽敞通道内,左手边是祠堂墙壁,墙壁上伸出屋檐,屋檐末端下另是一堵半截墙,透过屋檐和墙壁间的间隙只能瞧见碧蓝天空。
鬼门还是天门的时候偶尔回来天枢殿,但也仅仅在殿内大堂上走动,天枢殿是苍绫宗主居所,他自然不敢随意走动,因此对殿内布局并不算多了解。
加之他跳出门墙已有二十余年,本就不多的记忆也模糊了,就算努力回想拼凑,也不知道自己处在天枢殿什么位置,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