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么大晚上的,连个听他唠嗑的都没,无聊得有些可怜了。
柳预谶往山顶的方向看了看,又往山下打量了一番,往前又或者往后,路好像差不多。但他从不走回头路。
既然决定了要走,那就没有往回走的道理。
他无视那只女鬼,仍旧往山顶的路走去。
他又独自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一路孤零零地竟然没有再遇到一只鬼。
他哈欠连天,困顿的上下眼皮大战了十几个来回。他忍不住从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娴熟地将一只烟夹在指尖。
柳预谶此人,空有一副俊美无邪的好皮囊,坏习惯臭毛病一大堆。
爱抽烟、爱喝酒。
尤其想事的时候,整个烟灰缸里瞬间丢满了烟头。
重度精分话痨。
拖延症。
爱睡懒觉。
不做家务。
不做饭。
要是做起饭来,能要人命。
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他那诡异的好人缘。鬼界,人界,妖界,但凡他走过的地方,总会有认识他,愿意同他称兄道弟的。
此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突然擦起一抹微弱的火花,即使再微不足道,也是漫漫长夜里唯一的光。
柳预谶抽了好几口烟,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也清醒了许多,不知不觉中终于来到了乞丐一路唠叨个没完的老树下。
那老树一点也不像乞丐说的枝繁叶茂,四季也不凋零。它的树干很粗,却枯萎了,早就只剩下树枝干,雪瓣伪装的小花蕊包裹着树枝。但这方圆几里,也只有这唯一的大树了。
他突然有些异想天开起来。大概是第一次来妄浮山,多少有些兴奋。他喘着粗气,想着要不许个愿?这毕竟也是他的生日。
不过这生日过得也是怪无聊的,就他一个人,连个鬼都没有。
为了一口酒,他竟然那么大老远跑过来。看来,他真的不能闲。闲是一种病。
他盘腿坐在地上,拿着勺子刨了老半天,突然看着勺子发笑。
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这勺子好用的?那老人家又是哪来的自信,给他这个的?
他一把扔掉勺子,从包里翻了半天,就剩个老荀给他的“惊天动地”了。
他拿着“惊天动地”捅了老半天,捅到腰弯得发酸了,他才突然觉得自己绝对是闲得犯傻了。
这山顶的寒风刮得他脑门疼,酒意散下去后,他才重新拥有了脑子。
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舍不得浪费拿五万块钱换来的票?
要是程彧不给他还钱,他就去、去告状。
想来喝那独特的美酒?
陌生人的话能信吗?就不应该和陌生人说话!
朝晕花开,凄辰星河……
那是他十二岁以前唯一的记忆。
腊月天里,竟然百花齐放。
明明是白日,他却看见了满天星辰。红色染尽的天边,一颗星辰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掉进了他眼里。
他翻过古今中外各种典籍,在一本《山癸野史》里看到过。
据说,在女娲,伏羲都献世后,天地好长一段时间都陷入混沌,天边也破了道口子。
人间大旱,寸草不生,饥荒瘟疫,民不聊生。
就在这时,干旱的土地上突然长出了芽,瞬间开花结果。百花齐放,五颜六色。
天边银河饶月,星辰点点。一颗颗辰星从烧得火红的天边划过,一颗不知从哪冒出的星辰稳稳立足于漆黑的夜空之中,异常夺目。
那天,万物复苏。
那天,生机勃勃。
那天,朝晕花开。
那天,辰星耀眼。
那天,三界轰动。
那天,神王降世。
《山癸野史》流传度不高,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
他小时候看不见,所以总是会买一堆盲文回来看,后来能看见了,还是保持了这个好习惯,看书。只是他看的大多数都是撒狗血的小说,也造就了他的知识渊博。
不过,他看不懂盲文。那本野史也是无意间在地摊上买的。
柳预谶的妈妈请来了一个算命先生,柳预谶给那老先生一说,那人却说那是凶兆,血光之灾。
他才刚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老先生就开始咒他有血光之灾了。
于是,眼睛复明的十二岁,别人眼里谦又懂礼数的他,把一个老先生给揍了。
自己儿子刚好就被说有血光之灾,他妈妈对他揍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口头上和老算命的说会好好教育孩子,背地里却看自己孩子有没有受伤。
他妈妈说是因为神明降世,说他看到的是神明,是神明救了他,因为他活了过来。
可他不信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信。就好像安安信神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也是从骨子里就觉得神不可信。虽然安安和他说,在他生病前,他是神明发烧友,也就是信徒,只是突然就脱坑了。
他依稀还记得十二岁病好去学校和同学显摆他看到的奇观,同学不信他就算了,还带着一群人嘲笑他是个智障,然后他就和一堆人大干了一场。即使他挂了彩,他仍旧觉得自己牛气冲天,因为他一挑二十五。
但不管这世上有没有这种奇观,总会有一个是拿来做念想的。而他对十二岁之前的念想,就是那场奇景。
柳预谶望了眼与天边化为一色的山,把“惊天动地”捅进了刨的坑里。
突然,只感觉一阵地动山摇,本来就看不清东西的近视眼,只听得剧烈一阵响,就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