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烬云看出来了,他眼皮掀了下,似白云之上掠过飞鸟般淡然。
“又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挑龙筋的时候力道太大把手给折断了。”
他低头用嘴努了努右手臂位置,面上没太多痛苦的神情。
只是眉头皱了皱,并不是不能忍耐的程度。
一直以来万里对痛并不是很敏感 ,准确来说是慢半拍。
其实在挑了龙筋时候他的手就已经断了,不过疼痛现在才接憧而来。
“师父,你能帮我接上再休息吗?”
“……”
……
第二天清晨,余烬云便退了房便准备去码头离开这座城。
万里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会一直在沭河周围这边待着,至于具体是个什么路线他并不清楚。
他跟着男人往码头方向走去。
少年原以为来得晚了些,没想到他们刚到的时候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可能是清晨,雾气还氤氲着没有散去。
远远望去,水面一片,朦胧似梦境一般。
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纱幔,水天之间,看不真切。
几叶船只在水面上缓缓移动着,水波荡漾,还没划动多长的距离便隐没在了白茫茫的一片雾霭之中。
万里他们上的是一只小船。
载他们的船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着有六旬,眼角的皱纹带着岁月的风霜。
“这个时候还要渡河的人还真是少见啊。”
他边摇着船桨调整着船头方向这么感叹似的说道。
这个时候万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是他们运气好,来得晚也没什么人。
而是现在雾天,无论是要渡河的人还是船家一般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白茫茫的一片,很难辨别出来方向。
想到这里,万里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摇着船桨的老者。
他佝偻着背,似乎每划动一下都要耗尽全部的气力。
“呵呵,你是在担心老头子我找不到方向吗小伙子?”
他的视线几乎没怎么落在万里身上,可他还是一下子便觉察到了少年的担忧。
“我的身子骨虽然不是最硬朗的,但是我的眼睛却是这片码头上最利的。前面即使白雾一片我也能看清楚对岸桥上站了几个人。”
老者的声音苍老且低沉,在这片水天之间显得极为悠远神秘。
桨带着水声,一时之间连空气也跟着静谧起来。
余烬云一直没出声,他靠在船舷边闭目养神,俊美的脸被朦胧的雾气给遮掩着,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漠然。
因为自己的想法被老者戳穿,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而后靠近余烬云那边坐着。
“师父,我们为什么不御剑过去啊?”
有着渡河的时间,他们早就御剑来回好几遍了。
“你是来修行的还是来偷懒的?”
“而且,你暂时也不要用折戟了。”
余烬云闭着眼这么对万里说道,他身旁的天玄此时正在陷入昏睡的折戟旁边。
他不是随手将它们放在一起,而是为了让天玄稍微压制着折戟。
“它前几日见了血,现在戾气很重。”
他说到这里,一只手抬起,一把极为眼熟的坑坑洼洼的桃木剑出现在了手中。
“你先用这把吧,它沾了你的血,比起其他的佩剑可能还要锋利些。”
万里之前就从余烬云那里听说了自己的血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至于怎么个与众不同法男人并没说。
他接过许久没用的桃木剑,狐疑地试着将手指放在剑刃上。
依旧是那样毛糙。
试着再压了压,别说流血了,一点儿疼的感觉都没有。
万里顿了顿,而后又狐疑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白衣男人。
“不信?”
余烬云缓缓睁开眼睛,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灰色的阴影。
食指稍微勾了勾,少年手中的桃木剑便又再次回到了他那边。
他随手挽了个剑花,在水声潺潺流动,远处一条鱼从水中跃出换气。
在它的身子刚刚跃出水面的时候,余烬云看也没看,将手中的桃木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扔。
“噗嗤”一声,木剑猛地贯穿了鱼身,而后如同被磁铁吸住了一般又迅速折返回来。
余烬云握住木剑的剑柄,上面的鱼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现在信了吧?”
他挑了挑眉,把剑扔给了万里。
“诺,觉得船上无聊就拿去插鱼玩吧。”
“……”
少年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之前没发现,余烬云竟然是一个这么孩子气的人。
还有些较真。
万里默默地将剑上的那条鱼取下来,稍微处理了下便捏了个刚学会不久的火诀。
从一开始老者便看出来点儿他们是修者的端倪,却不想两人用起法术来竟然如此任性。
师父用来插鱼,徒弟捏火诀烤鱼——
这在他渡河几十年生涯里真是前所未见。
“……老朽原以为之前我渡的那个小和尚拿那么贵重的龙筋来抵船费就已经够奇怪了,没想到你们师徒二人比起他更不遑多让。”
“小和尚?”
余烬云听后一顿,眯了眯眼睛一下子。
“诶,是不是一个披着金色袈裟的小和尚?!”
少年没有觉察到余烬云一瞬间神情的微妙变化,烤着鱼的手一顿,有些惊喜地抬头问道老者。
“是他。”
老者点了点头,估摸着时间。
“他比你们要来的早些,我刚送他过去回来时候便遇到了你们。”
“这样啊,那没准一会儿过去还能碰到他也说不定。”
万里想着虚云刚走,一会儿可能还能碰面还是挺高兴的。
他对虚云印象很不错,再加上昨日斩杀赤火蛟的时候对方还帮他用金印标注了,他这才能够一击命中其要害。
不然可少不了一番苦战。
“你高兴个屁!”
从刚才上船到一直维持着淡定高冷模样的余烬云此刻额头青筋乍起,他少有的情绪波动这般大。
万里被这么突然训斥了一声后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
对方现在的脸色太黑了,他怕一开口男人也会像刚才插鱼那样,一把剑插到他脑门儿上。
“老人家,那龙筋呢?是不是还在这船上?”
余烬云抿着薄唇没再理会万里,而是对着也被此时的情况搞的莫名的老者询问道。
语气有些急切,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啊,还在。”
他刚将虚云送到对岸,此时他才回到码头便碰到了要过河的万里他们,自然也没时间将东西带回去。
老者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余烬云。
“请问这位修者,这龙筋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余烬云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河面骤然翻涌起来,掀起的浪似有千丈高,一下子就将他们的视野全然遮住了。
小船被这巨浪荡地险些翻了,水“哗哗”地从上而下如瓢泼大雨一般落下。
男人眼疾手快掐了一个避水诀,这才遮挡住了水,形成了一圈无形的巨大屏障,没让衣袖沾湿分毫。
“呵,这老东西。”
余烬云本来被摆了一道是恼怒的,结果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却笑出了声。
他用灵力护着那被吓得双腿瘫软,险些跌入水里的老者。
此时的小船已经被巨浪给狠狠掀起来,近乎整个船身都竖在了水面之上。
万里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呆愣愣地抬头看向这滔天的浪,高的好像与天连接在了一起似的。
风声掠过,一抹白色身影飞到了竖立着的船上站着。
他的脚尖轻点,最后稳稳地落在了上面。
少年见余烬云眉眼在雾气里变得越发冷冽,冰霜覆面。
带着出鞘的剑的锋芒。
“师父……”
他的话音刚落,回应他的并不是余烬云,而是从那巨大水幕屏障里显露出身影的一条浑身幽蓝色的水蛟的嘶吼。
万里被它吼得脑仁疼,而它也因为刚才他的声音,率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注意到了自己。
这条水蛟万里见过。
昨日他和虚云刚斩杀了赤火蛟去会所汇报任务完成情况之后,曾看到一个人淡然地拿着新一份告示贴到了外头。
那上面画着的,正是眼前的这条水龙蛟。
它的眼睛和它的鳞片颜色相近 ,不过颜色更深,深海一般。
此时正满是杀气地狠狠瞪着万里,它喉间的吼声低沉喑哑,似乎压抑着极重的怒火,下一秒就要将他给撕成碎片。
“你……”
少年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般凶狠地注视着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着比之前那赤火蛟还要巨大的妖兽。
少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哆哆嗦嗦地将自己手中刚刚烤好的鱼朝着它所在的方向递过去。
“大哥,要吃,吃烤鱼吗?”
余烬云见着万里一脸讨好地对着一头尚未开启灵智的妖兽笑着,头疼的厉害。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最终无力地开口。
“蠢货。”
男人的声音很轻,好似一开口便散尽了风里,捕捉不到丝毫踪影。
语气无奈极了。
余烬云会这样不因为别的。
只因为万里在将烤鱼递给那蛟龙的时候,之前处理鱼鳞的东西此时也还在手上。
那东西不是粗糙不锋利的桃木剑。
而是之前那赤火蛟的龙鳞。
在这样白茫茫的水面之上,少年手中的龙之逆鳞极为晃眼。
瑰丽的红色,似殷红的梅落在白色的宣纸之上,再清楚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万里:大哥,霍冰阔落。
补上昨天的更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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