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罗生之城

    玩？

    他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游戏？

    梁斐怔了怔，握住解坤的右手无意识松开, 突然感到一阵丧气。

    如果对于解坤来说, 轮回世界只是一场游戏, 那他又算什么？

    被困在轮回之中的囚犯, 还是被游戏玩弄的小丑？

    “你这样，和孙鹏有什么区别？”梁斐的声音忽然冷下来。

    解坤的脸上本来还维持着深情的笑意，听到梁斐的质疑后，表情瞬间凝固。他无奈道：“斐斐,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梁斐没有被解坤软化的态度影响, 他皱眉道：“轮回世界是gxkun开发的游戏？所有被卷入的轮回者，都是被gxkun牵扯进来的？”

    解坤将梁斐的右手捉回去，微笑着看着他的右手：“如果依照‘游戏’的定义-解释, 你们口中的‘轮回世界’的确算是一场游戏。有必须完成的任务，有特定的行动规则, 还有相应的惩罚奖励。”

    梁斐对这样的回复并不满意。解坤避开第二个问题不答，第一个问题也没有给出正面答复, 根本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再次将手抽回来, 甚至后退一步, 与解坤拉开距离：“你们将受牵连者困在游戏里, 看着我们轮回挣扎很有趣吗？”

    “斐斐……”解坤忽然打断梁斐的质问, 他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身上忽然出现了淡淡白光。

    只一眨眼的时间，残缺的左腿瞬间恢复，解坤从轮椅上站起来, 两步走到梁斐身边。

    梁斐还没来得及惊讶，右手又被牢牢拉住。他还想挣扎，解坤忽然抬手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

    随后他感到耳边一阵温热，解坤凑到他脸侧，对他轻声道：“是未来。”

    梁斐刚想张口，覆在眼睛上的手掌便缓缓移开。视线渐渐恢复，眼前的场景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两人所在的位置不再是原本的书房，反而像是系统空间内没有上下左右的世界。区别于系统空间内的黑暗，环绕周围是不断变幻的无数世界！

    他看见斗转星移，灰褐岩层在风雪冲刷下化作砂砾。他看见流云细雨，枝叶在暴雨后抽出新芽，雏鸟破壳后发出初生的第一次啼鸣。

    文明被第一簇火种点燃，如火凤燎原席卷整片陆地。战争，杀-戮，在血与死亡的遴选之下，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万千王国衰亡又兴起，无数思想跨越时空碰撞出火花。史诗埋葬于皑皑白骨堆叠出的坟墓，谱写着一曲记载人类精神的哀歌，文化在征战与繁荣中传播，承载着亘古不变的浪漫与柔情……

    待代表着历史与文明的影像都融于流火，一切归于平静。光怪陆离的破碎画面尽数消失，只剩下周围死一般的漆黑。

    “这是……”梁斐不自觉伸出右手，想要触碰周围的黑暗。

    如同此前的每一次尝试，他触摸到的只有虚无与空虚。

    这里变回了黑漆漆的系统空间，一个没有上下左右，也不存在任何物质的地方。

    “这是未来。”解坤随意道，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梁斐却没有被解坤看似轻松的表情迷惑，心中顿时惊疑不定。

    解坤这话的意思是未来不可预期，这里才会化作一片虚无？还是未来已经不存在，只剩一片虚空与黑暗？

    “斐斐，”解坤忽然退后一步，向梁斐伸出右手，眼神严肃又真诚，“愿意和我创造一起创造未来吗？”

    他平静的看着梁斐，嘴角带着些许笑意，仿佛笃定了梁斐不会拒绝。

    梁斐看着眼前的右手，脑中还盘旋着先前震撼与感慨，根本不明白解坤所说的“创造未来”是什么意思。

    他如同被蛊惑般伸出右手，在即将迈出第一步时突然顿住。

    “我现在经历的一切，是虚幻还是真实？”梁斐冷声道。

    差点就被解坤糊弄过去了，无论解坤有没有对他发出邀请，他都没有拒绝的权力。先前解坤带他看的那些，只是为了让他在“自以为自愿”的情况下把自己给卖了。

    解坤失笑道：“斐斐，你就不能配合我一点？就算装傻也行……”

    梁斐态度坚决，表情严肃的盯着解坤，绝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判断是真实还是虚幻，至少需要一个参照点。”解坤无奈道，“如果你认为你原来所在的世界是‘真实’，那你经历的所有其他世界也都是‘真实’。”

    “斐斐。”解坤又抬了抬右手，面含期待地看着他，暗示梁斐赶快将他的手握住。

    梁斐知道这人多半不会做更多解释，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解坤刚才那句话已经能说明很多，至少证实了轮回世界的存在与他原本所在的世界是相同的，他经历的人或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能感觉到，所谓的“轮回世界”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轮回世界中的“轮回”二字，也只是其他轮回者产生的误解。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根本不是带着消极色彩的“轮回”，而是某些格局更加宽广，意义更为宏伟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创造未来’代表着什么。”梁斐摇头道。

    解坤眼神微暗，眼中闪过一瞬的失落。但他仍旧抬着右手，固执又希冀地期待着一丝转机。

    梁斐忽然将解坤的右手握住，坚定地向他迈出一步。他抬头道：“但我相信你。”

    梁斐话音刚落，解坤反手将他紧紧握住，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他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缓缓道：“你答应了。”

    他埋首于梁斐颈间，许久没有说话。在放任自己沉湎了几分钟后，终于重新抬头。

    “斐斐，我们下一个世界见。”他碰了碰梁斐的脸颊，两人瞬间被淡淡的白光包裹。

    ……

    当熟悉的白光散去，梁斐周围已然换了一幅场景。

    他站在一片青葱的草地上，耳边是清脆的虫鸣鸟叫。微风拂过，带来一片清新，也带走了上一个世界的思绪。

    这一次与先前几次的情况都不同，解坤提前现身，在主线任务完成之前就将他带离。系统空间的例行数据统计也没有出现，竟然跳过中间环节直接到了新的世界。

    梁斐查询了脑袋里的对话框，暂时没有发现新的主线任务。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梁斐所处的位置是一片荒野，脚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不远处就有一条歪歪斜斜的小道。

    顺着小道走了十多分钟，道路两边开始出现低矮的绿植。又走了一会儿之后，绿植越来越多，最终汇聚成了一片树林。

    小道延伸的方向飘着袅袅炊烟，梁斐的思路是沿着小路一直往前，总会找到人口聚集的地方。相比于研究还没出现的主线任务，他需要优先解决住宿的问题。

    他正埋头赶路，一旁的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属于年轻女人的声音惊叫道，“别过来！我什么都没有！你们别伤害我！”

    女人的喊叫声越来越急，随之还传来一两个男人的狞笑声。

    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树林里遇到了危险，梁斐辨认出叫喊声的方向，快步进入树林。

    事件发生的地点和他距离很近，几十秒后，梁斐躲在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背后，收敛呼吸向不远处悄悄探出视线。

    “呵呵，没想到在荒山野岭还能遇到小美人！”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狞笑道。

    “瞧瞧你那见识，这里距离王城只有小半天的脚程，小美人肯定是从王城来的！”矮胖男人的同伴嘲讽道。

    这两人一人矮胖，一人瘦小，看上去战斗力都不怎么样。但两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柄弯刀，如果徒手与弯刀对抗，很可能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被两人追赶的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她穿着不便行走的长裙，裙摆已经被灌木丛划成破烂的布条。

    梁斐并没有立刻冲出去救人，趁着两个狞笑的男人还在不急不缓的聊天，他又仔细看了看少女的服饰。

    两个男人对话中提到“王城”二字，这样的名词不会在普通都市背景出现，再加上他们身上复古又粗糙的服饰，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很可能与之前完全不同。

    被追赶的少女衣着华丽，相对于另外两个男人来说，她的社会地位应该要高几个层次。如果她真的如同两个男人所说，来自他们口中的王城，那他或许可以从少女身上获取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估算好救人的风险和收益之后，梁斐不再迟疑，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

    另一边，少女满脸泪水的狼狈逃跑，不知不觉间恰好跑到梁斐所在的方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在强烈的恐惧之下，少女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一胖一瘦两个追击者见逃跑的猎物终于体力耗尽，同时露出猥琐的笑容。

    矮胖男人笑道：“怎么不逃了，再跑几步说不定就到王城了！”

    瘦小男人附和道：“才追了几步就没力气了，王城的上等人可真是娇弱。”

    倒在地上的少女一脸绝望地看向两人，这样的表情更加激起了瘦小男人的施虐欲。他一边狞笑着接近少女，一边大肆宣扬着要如何处置俘虏。

    砰！

    一颗不小的石头突然从远处射出，正巧砸中了瘦小男人的脑袋。

    瘦小男人脆弱的后脑被击中，当即眼前一黑。

    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待视线恢复正常之后，他猛地回头破口大骂道：“哪个王八蛋偷袭我！”

    一胖一瘦警惕地环视着树林，一片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却找不到偷袭者的身影。

    矮胖男人嘲讽道：“估计是躲在树林里的猴子。被猴子暗算，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瘦小男人却不服气，让胖子在原地守着他们的战利品，独自一人走向石头射来的方向。

    走了十多米，瘦小男人一无所获。正当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大惊小怪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一脚踹在他身上！

    砰！

    瘦小男人被狠狠压在地上，背部发出咯吱的骨头错位声。梁斐不敢大意，在将瘦小男人制服的瞬间，就卸掉了他的武器。随后他举起石头，狠狠往瘦小男人的后颈一砸。

    瘦小男人浑身的肌肉一松，瘫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从梁斐踹翻瘦小男人，再到用石头将其砸晕，前后不过三五秒的时间。等胖子回头看见同伴被制服，梁斐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

    他拿着瘦子的弯刀，冷笑着走向胖子。

    单从体型差距上看，胖子就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突然截胡的男人。

    他猛地跃向少女，将弯刀抵在她脖子上，赤红双眼道：“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可惜他的威胁对梁斐根本不起作用，在他原地站定掐住少女之后，梁斐的动作反而快了几分。

    胖子也不敢真的闹出人命，见梁斐根本不管少女的死活，慌乱之间将弯刀一扔，连倒在不远处的同伴都顾及不上，连滚带爬地逃进了树林。

    梁斐本以为还要有一番恶战，没想到胖子如此不堪一击。待确认胖子逃远之后，他又返回瘦子晕倒的地方，就地取材用弯刀割破瘦子的衣服，将瘦子牢牢绑在树干上。

    “谢谢你。”逃过一劫的少女凑到梁斐身边，还帮他拾回胖子丢下的弯刀。

    “我叫艾米丽，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少女小心翼翼道。

    “梁斐。”梁斐道。

    艾米丽与梁斐一样是黑发黑眼，但她的五官相对深刻，头发也带着微微的自来卷。在听到梁斐与她画风完全不同的名字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疑惑的表情。

    “那个……如果你要去王城，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上我吗？”艾米丽面露期待道。

    梁斐点点头，他救下艾米丽的目的是通过她了解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能和艾米丽一起行动自然再好不过。

    见梁斐同意，艾米丽立马露出一个微笑，带着梁斐离开小树林。

    梁斐自称是想去王城的旅人，艾米丽便热情的为他介绍王城的情况。一路上艾米丽有说有笑，根本看不出她刚才还是个差点遭遇灾祸的可怜少女。

    根据艾米丽的介绍，王城的原名是森罗城，因为现任领主能文善武，在几年之内将森罗城周边的土地尽数占领。再加上森罗城与世隔绝，现任领主顺势称王，森罗城便成了王城。

    艾米丽还在夸耀着森罗城城主是如何骁勇善战，梁斐却忽然打断她。

    他淡淡道：“方向走错了。”

    艾米丽脚步一顿，无辜道：“没错呀。”

    “你不是从未来过王城的旅人吗？”艾米丽微笑依旧，双眼却降下了温度，“为什么这么笃定。”

    “刚才那两个人说你继续往前逃跑就能跑到王城，而你现在走的方向与王城相反。”梁斐冷冷道。

    艾米丽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刚才树林里躲了那么久才出来，原来是想观察情况。”

    “所以你救我，也只是为了打探情报？”艾米丽上下打量了一下梁斐的装扮，“你的服饰我从未见过，脚上穿的鞋子也不适合长时间行走。你的裤脚上几乎没有草屑，然而王城之外方圆几十里都是荒野，所以你也撒谎了，你根本不是流浪至此的旅人。”

    见艾米丽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指出他的谎言，梁斐也来了兴致。他笑道：“你也穿着不适合走路的长裙，却偏偏出现在树林里。被两个男人追击之时，虽然你的表情慌乱，却还能冷静地分辨出我所在的位置，并且故意跑向我躲藏的地方。”

    “想必就算没有我在场，你也不会被那两个人怎么样吧？”梁斐缓缓道。

    艾米丽听梁斐说完，一改先前的娇怯微笑，对梁斐爽朗笑道：“你挺有意思的，我们交个朋友！”

    她叉着腰拍了拍梁斐的肩膀，解释道：“你没有猜测，王城的方向的确不在这边。但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乱带路也没想害你。”

    “前面是我的马车，要去王城还有一段距离，我在你一程算是对你的答谢。”艾米丽大步走在前面，也不管梁斐是否会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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